虽说昌宁肯定要热闹些日子了,学堂的春节前结课却不能落下,张昂只待了一日,隔天就返回了滕溪,准备把张妙留在此地跟魏薇,一起好好玩耍几日的。
偏不知道怎么的,张妙玩了一日,隔天就咳嗽不止,王玉雅哪敢留女儿在这,赶紧一起带回家好好休养。
只欢喜了一日,眼下就是分别,可魏薇再不情愿,也只能放张家妹妹回家去,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病好了给魏家递个信,自己来找她玩。
张妙也是明白自己身体,张家不是豪富人家,但衣食无忧,小时候的孱弱体质也渐渐转好了,昌宁便是海边,温暖湿润,不能说玩闹一日就病倒了。
只是这喉咙,摸了摸脖颈,这可是个大隐患,张妙是知道《庶女记事》的大结局的,但是陆霜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女配,在女主她娘严姨娘的手底,勉强过活了十几年,书里哪里有详解陆霜的种种。
“妙儿,是不是喉咙又痛了。”王玉雅观的女儿时不时摸着脖颈,想来又是病痛难抑。
张妙放下马车的窗布,摇了摇头,俯身偎进娘亲的怀里,她心里不知道喉咙是怎么回事的,但去世的周婆子曾经说过,霜小姐冰雪聪明,两岁便能说话,怎么可能到四岁便成了哑巴。
陆家的种种是离她太遥远,有些事她从小说里能得知一些,但她现在是张妙,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查这个事,张妙唯一担心的是,喉咙现在会不会危及到自己的命。
王玉雅轻柔的抚着女儿的背,低声的安慰道;“是不是因为没跟魏家姐姐一起玩。”怀里并没有动静,只是埋得更深。
“等病好了,妙儿就请魏家姐姐来家玩耍是一样的。”
张妙只能点头应下,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心里安慰自己或许真的是邪风入体,偶感风寒了。
待回到滕溪,这病虽没有一日日好起来,却比刚发的时候好许多,至少没有疼的咽不下饭来,一天也只是咳那么个两三回,张妙也不把这当回事了,毕竟也哑了七八年,再差也差哪去了。
转眼间,除夕将至,到处都是家人团圆的喜庆之意,张家也不例外,张素归家,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连那天天看孽子不顺眼的张昂也掩不住笑意。
众人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团圆晚饭,张素就被自家亲爹拉进书房讨论“国家大事”。
张昂斜躺在一张临窗的长榻上,张素则坐在对面的桌边,倒出一杯温水,递给自己父亲,两人一时无言,窗纱上的树影在夜风里微微的摇摆。
王玉雅捧着一床薄毯进来,給丈夫盖上,这对父子的性子,她还不晓得,一天到晚的“密谈”,但还是免不得嘱咐两句,早点休息。
张昂摆摆手让妻子出去,将手里的茶盏放在矮台山,沉声问道;“这一路还算顺利?”
张素笑道;“王爷早就听说我要回家探亲,王妃还添了好几份赏赐说是给二老,一路到家很是顺利。”
“嗯,王爷王妃再是和顺不过的。”张昂嘱咐长子道;“你得用心做事,千万不能疲懒。”
“那是肯定的,爹,听说前些时候,‘万国港口’建成,你们可去看热闹,说是还有绿眼睛的人呢。”
“你在王爷那还能不知道情况?”张昂最是看不惯长子整日嘻嘻哈哈的样子,撇了一眼说道;“ 此事”
张昂细细的与长子说了港口的情况,虽然王爷必然在那安排了人手,但是张昂自有自己的看法,况且自己还是魏家嫡子的师傅,更能接触到低阶官员的想法。
书房的烛火燃至天明,第二天张昂身体不比年轻人,在妻子的白眼加责骂躲进房里补觉,而张素却只稍稍睡到中午,便又生龙活虎的与母亲谈话。
张素其实不是张家独子,他四五岁时张夫人便孕有一子,当时阖家都住在张家宅子里,周遭住的都是族人,十月怀胎千防万防,肚子里的小女儿依旧没有保住,此乃密事,张素也不大清楚。
张昂一家直接搬与滕溪住,逢年过节不与张氏来往,后来张家收养了张妙,张素身处要位,便是自己不查,安王也必定是查个底朝天,然并没有什么异常,张妙也能安稳的住下的。
对于这个小妹妹,张素与她年岁相差十几岁,他虽未婚配,也只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况且张妙相当于替代自己在父母面前行孝,对待妹妹只有更妥帖小心的。
一大早,张素就带着张妙并祁律出门,年后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街上很是热闹。
张妙今日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一个攒纱的花冠,上面簪着细小的珠花,瞧着又好看又精神,一身丁香色暗纹的青色棉袍,王玉雅还怕外面风冷,让祁律还带了条天青色的斗篷。
万国港口的开放,这滕溪的坊市也是热闹非常,张妙一路走来瞧着好几个有趣的摊子,港口处的货物其实不能随意买卖的,多是大宗的交易,朝廷明令几处进行贸易,所以大半的货物都是下了船,直接搬上马车,运往各地。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多的是商人悄悄的将货物悄悄散卖掉,临近的滕溪也有些新奇的玩意,大家都是看个新奇,价高价低的,有闲钱的人还是有买的。
各式的叫卖不绝于耳,张素一行人走走停停的,这全看张妙的心意,众人走至一个摊位前。
要说这个摊子还是高看了,最好的摊位还有搭棚挡风,最次的也推了个木板车过来贩卖,这个摊子却是洗的发白的破布一铺,上面还缀着几处补丁。
王□□子缩着肩蹲在摊子前,前些时候跑去昌宁老相好那躲了几日债,那个老娘们原来吃老子的,穿老子的,现在一看没钱,就把老子扫出门,真是biao子无情。
无父无母的,就在茅草屋度日的王□□子,浑身也就一件烂棉袍能抵债了,昌宁的万国港口开放,他自然也去浑水摸鱼了,牵了几个钱袋总算是小赚一笔。
谁知前脚回了滕溪家里,后脚就让讨债的给堵了,别说什么偷来的稀罕玩意,藏得严严实实的钱袋,都给一扫而光了,王□□子只得把剩余的东西收拾收拾,准备卖给哪个傻子。
凡是张了眼睛,也不会信了王□□子的鬼话,买了他的宝贝,实在是这个摊上,只有个几个土疙瘩并发黑的布老虎。
“妙儿,这个土块有什么好看的?”祁律问,这摊主一看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油混子。
张妙微微提着裙摆蹲在摊子前,伸手拿起那一个土块,寒冷的天气让泥土像冰一样凝结在一块。
“小娘子,我跟你说,这个可是海上的神岛上运来的宝物,这个果子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病人吃了可以百病消除,长命百岁。”王麻子信口开河道。
张素在一旁笑道;“那可好,我们这些没病的,吃了估计得立地成仙了。”
那边,张妙让祁律把那冻土掰开,黑沉沉的土块一扒开倒还是黄绿色的物体在内。
张妙本来看土块露出来的东西,就觉得像是土豆,结果掰开一看果然是,手指在断面一摸就是那些淀粉的感觉。
王□□子见这小姑娘还真的感兴趣,这可是天上掉的横财,这几个土疙瘩是他在昌宁偷得,当时这个老板也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稀罕物,王麻子也偷偷的煮了一个吃,还肚痛了一番。
张妙拿出手绢擦了擦粘腻的手指,又查看其它的两个土块,很多都是黄绿或者深褐的。
她抬头望了望张素,点了点祁律手里的土块,张素这等聪慧之人,怎么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他只是疑惑,这东西像是某种植物的块茎,究竟是做何用处的呢。
那王□□子狮子大开口,一个土块竟也敢要十两银子,张妙何曾不知道这摊主一脸骗子模样,不过土豆难遇,她知道不久后煌朝将惨遭饥荒,若是能种的了土豆,不说救多少人,首先就能保住张家的命。
不过,还是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让祁律放下土豆走,王□□子哪能放过这几位有钱人,张素与祁律只说,这土里的块茎是哪种药材,最后所有土豆买下了只花了二十文钱。
王□□子笑眯眯的用破布将土块包好,递给贵人,本来以为是个不值钱的东西,卖出多少是多少,二十文还能买上几斤酒吃呢。
那破布一股酸臭味,祁律眼疾手快的去旁边的摊子,买了个竹编的小花篮,刚好搁下,只是别人家女孩都是提着漂亮的花呀朵呀,偏自家妹妹提个土块,还高兴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