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妙望着面前摩肩接踵的人群,心理不住的渍渍的感叹,自个的姐姐陆蓉不愧是书中的主角,这外挂开的又快有狠。
万国港口于《庶女记事》的书中的确有,昌宁这个地点对,万国的名头对,可惜时间无论如何都对不上,书里是煌朝的第三任皇帝登基,身为皇后的陆蓉给自家相公出的主意,开港口,兴贸易,万国来朝,一时间国力大大的提升。
此时,位于昌宁的港口提前了十年左右出现,张妙模糊的回忆着书中的事件,实在是过了好几个年头,心思都没放在这,她都觉得书中的种种已做前世往事,没想到猛得又勾起了回忆。
要说陆霜没掺和,打死张妙都不相信,算算时间,陆蓉也早就勾搭上了四皇子,两人恍若挚友,一起写诗奏琴,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
只是时间怎么提前如此早,陆蓉此时尚未嫁入皇子府,这发财的主意出的也太早了,张妙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现在就瞧着摊上的吃食了。
万国港口,不仅商贾云集,多是相关官员前来观礼,首先是“五谷六畜”祭祀,官员执香口念祭词祈求风平浪静,然后按资排辈各级官员讲两句,最后鸣炮奏乐、彩烟冲天,昌宁、滕溪有名的戏班子得在这唱上三天三夜。
别的都不好奇,张妙瞧了瞧,这港口对于现代化高科技的港口当然是不起眼的,甚至是落后,但是处在这个世界来说,这就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便是扒土的农民也知道天外有天,国外有国了。
什么红头发、蓝头发传的神乎其神的,便是没有“妖怪”可以围观,有三天大戏看,那也是少有的热闹了,故而港口区域简直是人挤人。
高高的笼屉冒出腾腾的热气,但并不像是往常的包子的笼屉,每层间还有一层雪白的纱布,且层间隔太小,哪里放的下包子、馒头等吃食。
张妙走近了,见师傅利落的将笼屉一一拿下来,拿起锅铲将粉皮快速的卷成肠状,放在盘子里,浇上酱汁和小葱。
动作又快又稳,那粉皮熟的快,师傅都是现做的,又嫩又香,张妙赶紧拉着祁律过来。
卖肠粉的老板见有顾客上门,热情的招呼道;“客人们,吃些什么,单卖两文,加蛋四文,加肉五文,尝个鲜呗。”
祁律爽快的摸出几个铜板,扔进摊上的小竹筐里,那些吃食的小摊连在一起,两人寻了一处赶紧的位置坐下。
张妙又认认真真的看着老板做肠粉,这与现代的制作肠粉的工作完全不同,现代大多是用不锈钢的制成的笼屉,而且刮离粉皮更加方便。
师父先在白纱布上点上液状的油,闻了闻像是某种菜籽油,然后把适量的米浆均匀在抽屉上摊开,祁律点的加蛋的肠粉,便又加了打散的蛋液进去。
旺火蒸了估摸一分钟左右,便可以起锅加料上桌了,实在是又快又好吃。
张昂似与魏家有些事情要商议,王玉雅则与魏夫人挽手逛街去了,好不容易给小孩们放了假,本来魏巍前来相邀,可他那些伙伴也绊住脚步,不得脱身。
只剩张妙和祁律能够偷闲出来瞎逛,你说陈应?这个人早就溜得不见踪影,说是见老朋友了,张妙本准备跟踪一下,说不明白能见到陈叔的红颜知己什么的。
当然一切的想象,在街上走了几息的功夫,便失去了陈应的踪迹,张妙只得认输。
祁律落后张妙半个肩头走着,两人并不说话,此时并不能像是在家里一样纸笔交流,可张妙并不觉得有障碍,祁律是她最好的发言人,只要她眼睛看过去,不需要更多的动作,他便知道张妙想要吃些什么,买些什么。
他当过富贵家的公子,家中只他一独子,极是宠爱,或者说出生时,他想要的,不想要,父母亲都会捧在他面前供他挑选,可是一夕之间,他半个天就塌了,家道中落,潦倒度日,人情冷暖,都尝遍了。
便是穿着布衣,粗茶淡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却是觉得安稳些,平淡些,甘之若饴。
而被陈应藏着掖着,张妙幻想来猜测去的,“红颜知己”此刻一撩衣摆,稳稳的跪在陈应身前。
“主人"那人声音哽咽,喊了一声后,喉结上下吞咽了几下,稳住思绪,方说得出话。
“是属下来迟了。”那人低低的叩首,脑袋抵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痩削的肩膀微微颤抖,上面似乎是压着不可负担的大山。
陈应端起茶盏,那茶水温温润润的,饮了一口下去,便好似寒冷雪水,再也激不起心里的一点涟漪。
舒池穿着一层薄薄的棉衣,只看得到他跪拜的背部,头发枯黄的束在一起,再也不是当年潇洒俊朗的飞狐卫。
“舒池。”陈应轻轻的道了一声,好像是在感叹岁月如梭,又在缅怀已经遥不可及的曾经。
当时太乱了,陈应想到当初事败的时候,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有时觉得自己死了,有时觉得活着也跟死了一回事,什么都不想做,就枯坐着从天黑到天明。
直到在张家安安稳稳呆了几年,才逐渐缓过神来,前半生的金樽玉枕、生杀由断都如同过眼云烟一般。
舒池着人递来的信件,陈应并不在意往日的宏图霸业,只是来见见旧人,可见着旧人的面,往昔种种也都浮现在眼前了。
“起来罢。”陈应缓声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属下谨遵主人的吩咐,将那些金银都分予飞狐卫了,只主人音讯全无,常明和属下寻找多年,前年,常明往日的伤势越发严重了,便去了。”
舒池声音里掩不住悲切之意,接着转悲为喜,又叹道:“还好,现在寻着主人了。”
陈应一把把地上跪着的人拉起来,舒池依旧垂首作恭顺状,陈应望了一眼,说道;“你大可不必这样,我现在不是应沉,便也不是你主人。”
不等舒池说话,又说道;“你也不是飞狐卫,舒池,便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也不要过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了。
说完,便去饮那杯冷茶,舒池却嘶哑着声音道;“茶冷了。”,接着,手脚利落的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两人实在是尴尬的处着,舒池就那么顽固的又跪在地上,陈应大抵也明白自己说服不了往日言听计从的属下。
一巷之隔的外面,热闹非凡,却与两人毫无瓜葛。
这一日,昌宁“万国港口”的消息传遍煌朝上下,无人不赞颂当今圣上的壮举。
粉白的蔷薇爬满的山墙,幽幽的花香清新怡人,六角小亭内,两人低声交谈,四处的侍卫整齐的守卫着。
“司鸿轩这真是改了性子,当年殿上口口声声说着禁海令,转眼自己出钱建的港口都开了。”
“港口一开益处颇多,只是属下看,有些操之过急,后续各项运行没个章程。”
“他懂个屁,就是个病秧子,一起子心眼专门盯着家里,政事上别说跟老二比,跟老大比都是不够的。”
“王爷所言甚是。”那书生模样的人,起身稽首一拜。
那安王看着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着了一身宝蓝色的盘领窄袖袍,领部右侧钉红色玛瑙纽扣一对,大鹏展翅的彩绣样式,用宝玉发带束与头顶。
亭内另一人便是张昂的爱子张素,此人少年得志,少时跟着安王的儿子一起伴读,后又投入安王麾下办事,实是步步高升,是嘉平人家里的乘龙快婿。
张素又说起越城的难民来,安王闻言也皱起眉头,这是他可亲可爱的圣上弟弟干的好事,简直是雁过拔毛的缺德事。
煌朝自建国以来最丢脸的莫过于此了,当然那张龙椅上这才坐了第二任主人,怎么就就成“最”了,反正现在是要安王自己来擦屁股。
便冷冷的说道:“这百姓先好好的安顿下来,但这也不是白花花的银子给他们花,有胳膊有腿的都安排干活去,再拟一份旨,把修房子、买米面、做衣服的钱算出来,跟我的好弟弟要过来,”
张素躬身告退,缓缓走出院子,西南的嘉平气候温和,冬日也不算是太过寒冷,王府里更是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一派春日景色。
他性子聪慧,一生未遇半点挫折,四书六艺无不精通,人生的康庄大道任他选择。
但现在走的这条无疑是最危险,最致命的,稍有不慎就是家破人亡,不过张素对那些预想到的危机,和未来里预想不到的危险,并不感到害怕,还是那种手掌翻覆风云变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