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林州城的名妓柳如是,怀抱一个还未满月的小孩来到城里登记人口的府衙。
“哟!几日不见,柳大美人竟然孩子都有了。”
“不知道他的父亲是城中的哪一位好汉,竟然让柳大美人都为之倾心。”
府衙门口两名守卫奚落,但因为天上人间并不是真正的妓院,所以他们说话也没有太过。
柳如是怀抱小孩,就好像怀抱自己的性命一样,显得珍重无比。此刻,听到两名守卫奚落的话,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对着他们笑着回道:“这是我捡来的,以后就是我们天上人间的孩子。”
“好!我带你进去登记。”两名守卫并不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也没说太多。
“嗯!”柳如是怀抱小孩,笑着跟了进去。
里面负责登记的老者头都不抬,道:“孩子叫什么?”
柳如是想了想,天上人间的孩子,上天送来的孩子,不由自主道:“他叫天子。”
“好!”
卷宗只有寥寥数语,所以林大人只能靠想象来补充。不过他也不急,因为手下人已经在查了,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
果然,只过了半天,八名手下就有人来报:
“大人,天子自小就呆在楼里,很少出去,所以除了天上人间,他几乎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
“我等将天上人间所有辞退的奴仆、小厮、老妈子,都给访问了一遍。他们对天子日常行为、爱好虽然了解,不过都非常片面。”
“属下则是去走访了天上人间的隔壁邻居,他们也对天子所知不多。不过有位老者说十三年前的一个深夜,天上风雷阵阵,下着狂风暴雨,城中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气息,连更夫都不敢出门。等到风雨消停的时候,老者家门外传来一阵小孩的啼哭。他状着胆子出去,却没有看到人影。第二天,天上人间就多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娃子。”
“哦?”听到这里,林大人不由好奇地问道:“有多恐怖?”
“属下问了那老者。他说那种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就好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
林大人皱眉思索,天上狂风大作,暴雨如注,还有惊雷阵阵炸响。这样的夜晚,连打更的更夫都不敢出门,可却有一个女子,将自己的孩子丢在了天上人间的门口。
“大人,我们的画师按照詹宁死前所说,画出了那凶手的模样。除了带着面具看不见容貌之外,凶手其他都和天子一般无二。有了这个,加上他又刚好练剑五年,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提他来审?”
“证据还不够,再查。”
“是!大人。”
“天子,你的老师就要来了,你去焚香沐浴一番,再换一件新衣裳,待会好好地拜师。”
“盖聂和卫庄吗?”
“这次只有盖聂前来,你先跟他学上一些日子。觉得行的话,卫庄自然会来找你。”
天子洗漱完,挑了一件青衣换上,然后整理好头发,才迈步走到前厅。
“你来了!”大厅中央,一位雄姿英发、傲骨峥峥的男子,手中持着一把古剑,对着进来的他微笑。
天子脚步一顿,眼前的这名男子面容刚毅,脸庞犹如刀削,身上白衣胜雪,似一柄剑站得笔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伟岸如山的气息。
虽然天子没有见过他,但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叫道:“师傅!”
盖聂看着面前的少年,摇了摇头,道:“我能教你的并不多,并不能算是你的师傅,你以后也不用如此叫我。”
他的话语虽然说得平静,但却不容置疑。天子仔细想了想,开口叫道:“大叔?”
“嗯!”盖聂这才满意,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正教你什么,所以手中的剑为什么而挥动,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哦?”
天子暗暗思索。是啊!自己手中的剑究竟是为什么在挥动?是为了寻找自己的身世吗?还是为了成为那不可一世的强者。
“你有梦想吗?”
“我想找我的父母,问问他们为什么丢了我?如果他们已经死了,那,那我就回到天上人间陪我的十八位娘和姑姑。”
“如果只是这样,那你为何要出手杀那些恶人?”
盖聂全都知道?天子震惊,自己一向做得干净利落,到底哪里出了纰漏,难道是纵横剑法?可他不可能检查过所有死者的尸体才对啊!
盖聂走到了窗边,望着碧然如洗的天空,继续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世间再也没有恶,再也没有贪,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
天子问道:“天下大同?”
盖聂点头,叹道:“你的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他们都为了天下大同而死了。”
“什么!你认识我的父母,他们已经”天子眼神呆滞,好似魂魄被人抽走了一样。
曾经无数次想象,无数次做梦,只求看自己的父母一眼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死了。
盖聂点了点头,等了好一会才道:“因为他们的牺牲,才换来我们如今安定平稳的日子。虽然他们走了,但是精神永存。”
天子眼眶微红:“可这世界上还是有恶,人们的贪欲还是在身体里蠢蠢欲动,这么说他们失败了?”
盖聂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叹道:“永远变幻不定的世界,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境。有些人在梦中迷失了方向,再也找不到做人的道,和回家的路了。而觉醒的人都在等待一个英雄,带领他们寻找传说中的乐土。”
天子眼中闪泪,身子在不断颤抖,哽咽道:“我能做些什么?”
“努力成为那个英雄。”
听到盖聂的这番话,天子虽然目光呆滞,但还是摇头:“英雄,怎么可能?”
盖聂郑重道:“小时候,我常常这样告诉自己:有些梦想虽然遥不可及,但也不是不可能实现,只要我足够的强。”
只要我足够的强!天子虽然悲伤,却还是将这句话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在心里种下了变强的种子,盖聂点头:“你先回去!明天我们就走!”
“好!”
天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只感觉到好累,好累,于是关上门,倒床就睡。
古色古香的大厅,供炉里香烟缭绕,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本《君子》,盖聂自言自语:“你的生命是许多人用巨大的代价换来的,天子,你一定可以做到。”
“萧姐姐,天子一回房间就拿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住了。”
看到碧舞跑来汇报,萧楚楚淡淡点头。
到了傍晚,碧舞又来了,道:“萧姐姐,天子还是没起来,我送的午饭和晚饭他都没有动。”
“嗯!”
半夜的时候,碧舞带着哭腔跑来推开萧楚楚的门,道:“萧姐姐,天子好像哭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哭,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会如此伤心。”
“哭了好,哭了好啊!这次哭完,他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第二天,天色迷蒙。远处的天空似鱼肚白,庭院的大公鸡开始叫唤。
天子爬了起来,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看了看熟悉的古楼,他将里里外外都走了一遍。过不多时,楼里人影晃动。大家都比平时要早了许多,显然是为了能和他多呆一会。
“大娘,二娘,三娘姑姑。”天子看到她们都在,不由得想给她们磕头。
萧楚楚却先一步拦住他,郑重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特别是你,万万不能给别人下跪,也不许向别人低头。”
“可是。”
“盖先生来了,走吧!以后跟在他身边,一定要努力用功,多听他的教诲。”
话虽然这样说,但这十几位女子都声音哽咽,眼眶发红,脸上写满了不舍。
盖聂远远站着,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我走了。”天子更是依依不舍,眼光扫过这个,又望向那个,想要将她们的音容笑貌都记在心里。
“走吧!”
门口备好了两匹马,天子和众人一一道别以后,才和盖聂翻身上马,并行着往城门口赶去。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林大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天子,盖先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