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小县沛公（1）
刘季知道大舅子特意找来，要谈的事定然有很多，有些事情能避开大家也好，就交代道：“大伙儿看好场子，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说完将吕泽让进了茅屋。
“看到你神定气足，我也就放心了！家里人可都为你担着心呢！”吕泽笑道。
“我还好！只是惹下滔天大祸，连累家人受罪又无法可施，只能干着急罢了。家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刘季问道，话音里满是焦急的成分。
“眼下还好。雉妹妹已经为你生了个公子，就按你的意思取名叫‘刘盈’。孩子长得相当可爱，只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恐怕要跟着吃点苦头了。”吕泽先报了喜，却也让妹夫担上了心。
“是我的事情连累到大家了吧？”刘季心里一痛，来不及高兴却着急地问道。
“在我出门之前，官府还没有得到消息，家里的情况还好。如今又过去了那么多天，具体情况到底怎么样，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当时已经分头找人帮忙了，估计情况不会太糟。我们就想了解这边的具体情况，回去再想办法应对。你得聊聊这边的情况才是！”吕泽道。
“事情的开头大家可能都会清楚，我也是被逼到这芒砀山上来的。当真是有家难回呀！当初只是打算带着大伙儿在山里住上一段时间，等过了风头了再偷偷地潜回去。可最近投入山里的人越来越多，却让我们有了新的想法。大伙儿都觉得就这么回去也见不得人，不如干脆扯起旗子来大干一场。这几天士气正旺着呢。大舅刚才的话，又像给他们注进了鸡血，肯定又要让大伙儿兴奋好多天了。我们虽然躲在深山里，可对外面的大事也基本上了解得到。如今始皇帝死了，却是胡亥那小子名不正言不顺地登基当了皇帝。他如果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我们也不去管那一家子到底谁对谁错。可这小子却比他的老子还狠，居然加摊徭役、增派赋税，整得天下人都没办法过活了！我估计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天下必乱，照这样下去，咱们便有机会了。就拿我这里来说吧，当初只带着二十几人上山，这才不到三个月，就已经发展到六百多人了！还不都是因为在外头活不下去，才逃到山里来避难？反正已经犯了必死的罪，不如豁出去拚一把，说不定还能赢得个好前程呢。你说呢？”刘季道。
看来他逃进山里之后，还真是开始脱胎换骨了。这分明就是个热血男儿嘛！
“这才是我理想中的妹夫嘛！”吕泽赞道，“你想得跟我完全一样！当初大家盼着天下一统，就是为了能够过上安定的日子。可大秦统一天下了之后，却让黎民百姓过得生不如死。可他们居然连后代皇帝也排起了序来：始皇、二世、三世……还真想让天下黎民永远都受他们的压榨荼毒？赢氏祖先不就是个养马的吗？‘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他家当得，别人家也当得！咱们还真不肯买他的账。你们先在这里等待时机，我回到沛县去，先将家里人安排好来。只要有机会，兄弟们会带着人马来一起干！我这就动身，免得又变生了什么意外！”
“好！家里人也急着要知道这边的情况，我也就不留你了。过段时间我会让人去跟你们连络。”刘季不觉也兴奋起来。他原本打算让人责骂一通，没想到能有这样的好结果，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吧。
从离家到现在，时间并不算长，可形势的变化着实快。吕泽在转回沛县的途中就明显地感觉到了。进入村庄的时候，总能见到差役抓夫逼税的事，搅得各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这可是天下大乱的节奏呀！”吕泽心里想道，“照这种情势发展下去，即使不改朝换代，也要引发一阵大乱。天下不太平，日子就难过了。但乱世出英雄，机会也跟着来了。恩师曾经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反秦的意志当真是坚定。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如果能够帮助他完成心愿，也不枉师徒一场。回到沛县以后，还得多做些准备才好！”
吕泽到了家里，见两位妹妹都不在家，却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直接进去找父亲报告情况。
“打二世即位以来，百姓的日子过得艰难多了，眼见得大乱在即，家里是不是得做些防范？万一遇到什么意外，我们也有办法应对，毕竟家里还有那么多妇孺呀！”吕泽跟父亲商量。
“你离开家以后，释儿、雉儿都这么提过，为父已经让兴、旺两位大伯带几个信得过的人，在家里做了几处夹壁。雉儿又说，有时家里也不安全，提议要在从家里挖条密道，直通到后山上去，关键的时候才方便躲避。我们已经将路线设计清楚，这就准备开始动工了。”吕文说道。
“狡兔三窟，还是雉妹看得远，很多事都能想到前头，这样子就能够让人放心了。我还是先到萧先生的家里看看她吧！”吕泽说完，又乘夜到了萧何的家里。
萧何忙将吕雉也叫了出来跟他相见。吕泽将芒砀山的情况说了，并陈述了自己在路上的见闻。
“子房兄长曾经说过，姜太公有过预言，《太公策》各篇的传人将因缘际会，乘时而动谋得天下。看来这个时机就要到了！萧师兄与曹师兄可得趁早做些准备呀！”吕雉道。
来到萧何的家里以后，吕雉干脆以师兄称呼，这样一来，大家的关系就亲近多了，很多话也更方便说。
萧何点头说道：“目前沛县因为追捕逃亡役夫，已经搅得怨声载道，大家觉得这个世道已经没什么盼头了，都巴望着能出些事儿呢！衙门里的人虽然拿着朝廷的俸禄，可对当前的暴政都很不满。大家原本就志同道合，如果时机成熟，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就会群起而响应。这点我还是看得比较通透的。只是就目前来看，刘季既是犯事的头儿，家里必定存在相当大的危险，须得做好防范准备才是！”
“我们已经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还准备把几个师兄弟接到家里来，万一有了意外的情况，能用的人手也多些。我倒是觉得如果会出事儿，城里的风险会更大些，不如把雉妹妹接到家里去。”吕泽说。
“此事倒是可行。”萧何道，“世道如果乱了，在哪里都算不上安全。若能做好准备，总会多一份保障。”
吕泽一伙人在打着小九九，天下的形势却是瞬息万变。
胡亥年幼不理事，朝廷大权全都掌握在赵高的手里。这阉人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总是想着法子做坏事。在朝廷中指鹿为马，诛杀大臣排除异己，还借用皇帝的名义竭尽天下民力。半年多来，大秦的各条官道上，络绎不绝地走着的都是服役的民众。自从发生几起民伕逃亡的事件以后，便派出了大量的廷尉到地方督促。
就在胡亥登基的第七个月，九百多个役夫被押送到渔阳去戍守，因为长时间的暴雨，道路泥泞难行，有时为了避开一处塌翻，得绕过很长的路。对于被绳索连在一起的戍卒来说，走得就更为艰难了。眼见得上头规定的期限就要到了，也才走到大泽乡，所历经的路程还远不到一半。戍卒都清楚，就这么走到渔阳，即使服役后还留有命在，也逃不过逾期的死罪。因此每个人的心头都沉重异常，队伍行进得更加缓慢了。
负责押送的廷尉急了，一路上不停地打骂催促。可对于那些抱着必死之心的戍卒来说，还有什么东西让他们觉得更可怕呢？只是希望拖得一时，便能多活一时，多一分求生的希望了。
正、副队长陈胜、吴广原来也是江湖中人，这时被逼到必死的境地，便决定拚死一搏以求获得几分生机。经过一番密谋之后，合力杀死了廷尉，大呼“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号召大家起来反抗。
于是戍卒们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推举陈胜、吴广为首领举行起义。各处走投无路的役夫及戍卒纷纷前来投奔。起义队伍很快发展壮大，一路上攻占了大泽乡和蕲县，并在陈县建立张楚政权。各地民众不堪其苦，也云起而响应。
沛县这几年也被坑苦了。汪泰为了将功赎罪，除了向上头送金子外，还大肆抓派役夫，规定有钱的以钱代役，无钱的独子也得前往，准备再次送往咸阳建阿房宫。
沛县民众刚刚吃过这茬苦，哪里还肯轻易就犯，都纷纷逃往各地躲避。一时之间，就有许多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举县民众一片怨声，简直是沸反连天。
沛县离大泽乡并不远，受陈胜、吴广起义的影响极大，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有许多细作前来活动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大秦律法虽然严酷，似乎对大家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民众街谈巷议的都是这件事。
近几日又有人传说，刘季带着大几百号人在芒砀山，起义的势头相当旺盛。刘季为人仁义，又是沛县的乡里，大伙儿不妨前去相投。
于是有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那些深藏已久的刀剑也纷纷被起了出来。也有些人趁势干起了聚众抢劫、欺男霸女的勾当。
戍卒与衙役内心惶恐不敢多事，只得睁眼看着任由它发展。
沛县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本县目前的处境相当艰难呀！”汪泰坐卧不宁，找来两位主吏商量，“朝廷不恤民力，县衙也感到为难。不干则有亏职守，用心经办又必然会惹恼地方，眼前便大有一触即反的势头。如今我们对上无法交差，对下无法安抚百姓，正感到左右为难。两位足智多谋，得想出办法来为沛县找到条出路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