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小县沛公（2）
“眼前最大的祸端就是大泽乡的‘张楚’。陈胜、吴广的谋逆有了结果，天下亡命之徒就多了些想法。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稳定当压倒一切。只要给一个安身立命的环境，民众就不会再作非分之想了。只是如此一来就只能减轻役税，这对朝廷可真没办法交代呀！”萧何老奸巨滑，开口只谈形势不提建议。
“这种情势之下，怎么做都不讨好，都顾全不了局面，唯有县尊来拿定主意。我等只能追随于左右了！”曹参说道。
“本县思谋良久：朝廷正忙于四处平乱，不但难以照顾到我们，还得向我们追加兵源兵饷。就眼前这种形势，咱们非但做不到，说不好还要激起民变。而朝廷若一旦缓过神来，又将追究以前的过失。看来咱们是两边难以讨得好了。倒不如顺从民意，动员全县上下起义，加入到‘张楚’的阵营中反抗暴秦，或许还能有条更好的出路。却不知道两位的意下如何？”汪泰以势压人，语气中带有明显的胁迫之意。
身为朝廷命官，在危急关头居然做出了反叛的决定，萧何、曹参二人都觉得极为意外。只是汪泰生性贪婪，可不是个肯为民亡命的主儿，与他共谋大事可得多个心眼儿。
“大人圣明！”萧何同曹参对望了一眼，“就眼前的形势来看，这自然是条最好的出路，萧某等愿意誓死相随！只是沛县民众对衙门早有成见，如果用县衙的名义起事，恐怕号召力还不够，难以壮大自己的力量。而且一旦树起了反旗，必然要引来朝廷的围剿。到得那个时候，单凭衙门里的几个人，无疑于以卵击石，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这事还需要细加筹划，求得万全之策才好。”
“本县也觉得方向似乎对路，可终究难以求得万全。难道就没有办法做得更好些？”汪泰道。
“属下倒有个想法。”曹参道，“街上传言，刘季在上次出事后，便带着二十几人逃进了芒砀山，如今已经发展到了近千人的队伍，沛县有好几伙人正嚷嚷着要前往投奔。不如将刘季召回，再由他出面起事，或许会更加稳妥。”
“近来本县所有的麻烦，都是因为役夫逃走而引起的，刘季恰恰是罪魁祸首，如果能将他一举擒获，本县倒也不怕交不了差。只是本县还没有那样的实力，就只能作另外的考虑了。从民众的反应看来，他倒是相当有人望，如果让他出面，成功的把握倒是更大些。那就找个合适的人，到芒砀山去把他请回来吧！”汪泰终于从犹豫中拿定了主意。
“可刘季的家人还监押在县狱里呢！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曹参问道。
“做大事不拘小节，些微小事就无须计较了！把他们送回去，并好生抚慰一番吧！”汪泰指示。
于是大家分头准备。
“汪县令性格犹豫不决，做事首鼠两端，我担心刘季回来之后，事情又会有所反复。你我两人与刘季交好，大人心里也清楚，只怕到时候捞不到好处，反而要遭受池鱼之殃。我们还得再想个万全之策才好。”走出县衙，萧何便对曹参说道。
“曹某的心里也有这层顾虑，萧兄可有应对之策？”曹参问。
“不如让周勃、樊哙将刘季的家属送回去，让吕氏兄弟多招呼些人手做准备。我们则多带几个兄弟见机行事，势头不妙就趁乱溜走，到城外去投奔义军。眼下咱们分头行动，曹兄安排家属事宜，并召集手下的兄弟；萧某找吕氏兄弟商议下一步计划。”萧何分派道。
樊哙从女监里提出吕媭，准备乘着夜色送回吕家庄院。
吕媭见过樊哙两回，倒是觉得这个粗犷的汉子有点意思。别看长得满脸胡须粗壮鲁莽，照顾起人来倒也能低声细气温柔体贴。当初把她从家里带到县衙的路上，吕媭对他的印象就相当不错。如今又由他护送到家里去，吕媭芳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跟在那壮实魁梧的身板后面，就是天塌下来也用不着自己去担心。
从县衙到吕家倒也有段路程，因为吕文向来喜欢把房子建在山包上，说是能采到其中的灵气，故而住得比较偏僻。
“嘿嘿！终于等来了两条鱼儿！”暗处响起了个声音，接着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你们想干嘛？我可是衙门里的人，奉命连夜出来办差，识相的走远一点！”樊哙喝道。
早几天就听说过了，眼前的沛县很不安全，这回肯定遇上强人了。
“好像真是衙门里的樊哙！老大，咱们还是走吧！”有人小声地说道。
“老子才不管‘方块’还是‘圆块’，只知道抢到钱财才能吃得上饱饭，抢到女人就能睡个好觉。兄弟们都给我上！”老大又喊道。
“真是不长眼的东西！也不去打听打听爷爷的名头。”樊哙嘴里骂着，把吕媭挡在身后，双手抡着哨棒一挥，只听得一阵密集的响声，对方手里的家伙全都落到了地上。
樊哙得势不饶人，抢到老大的身前，转身一个蹬腿，将他踢出了老远。
“点子硬，快跑呀！”几名贼人扶起同伴，转眼间跑得个无影无踪。
“本领这么稀松，也敢出门打劫？真是自不量力。”樊哙摇头笑道。
“太好玩了！怎么都跑光了呢？”吕媭拍着手笑道，“樊大哥，你真了不起！”
吕媭由衷地发出赞叹，双眼放着钦佩的亮光。
“没什么！不就几个不长眼的蟊贼！”樊哙的心里异常受用，但对美人的夸赞，却不得不谦逊几句。
两个人兴奋地谈谈笑笑，很快便来到院子前。大门早就开着了，吕释之迎了出来。原来萧何已经来过了，家里人知道吕媭要回来，这会儿都候着呢！
樊哙寒喧了几句，便向吕泽探问刘季所在的路线，然后就告辞了出来，准备连夜赶往芒砀山。
吕媭见樊哙要走了，直送到院门外面，一副欲言又止依依不舍的可怜模样。
吕雉是过来人，见到这样的情景哪里会不明白？心里暗自笑道：“原来这妮子身上也带着侠义情结呢！难为她替我在女监里呆了那么久，得找个机会达成她的心愿才是。何况三郎领兵在外步步有险，也需要寻个忠心耿耿、武功高强的护卫才好！这可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呀！”
樊哙目标明确，很快就在芒砀山中找到了刘季。
自从为那只狗儿打了一架，樊哙就糊里糊涂地加到刘季的朋友圈里，偏生两个又玩得最好。可能是刘季心里始终怀有武侠情结，敬重那些勇武之人，而樊咐又天生憨直，叫刘季更喜欢接近的缘故吧。
刘季听说樊哙到来，心里便暖暖的很受用——能巴巴地赶到山里来看望逃亡的故交，这份情谊值得珍惜！
等到晓得樊哙的来意，众人又多出了几分欣喜——龟缩在山里那么久，终于有机会出去扬眉吐气了！
刘季掩盖不住满脸的喜气，快步走上高台喊道：“弟兄们静一静！来听听天大的喜讯：咱们终于盼出头了！”
山谷里顿时一片静寂，连在山脚下修整茅屋的几个工人都感觉到异样，放下手中的活儿伸长脖子倾听。
“弟兄们！大秦的统治过于残暴，逼得黎民百姓活不下去。便是只求一日三餐的平民，也被逼到山里来逃命。如今大伙儿总算等来了好机会了：自从陈王发动起义以来，各地百姓纷纷响应，天下形势瞬息万变，就连沛县的县令也派人前来联络，要跟我们联合起义共同反秦啦！”刘季几乎是吼出了这些话。
“太好了！”
“我们终于盼出头了！”
“终于有机会再见到亲人了！”
“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
“弟兄们，这位兄弟名叫樊哙，是县令派来联络我们的人员，也是我多年的老友——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刘季接着喊道，“咱们长期躲在深山里，不但缺吃少穿生活压抑，一年到头还见不到亲人，走到山外还没有做人的资格，那是何等的可怜啊！如今咱们要赶到沛县去，带着大家起义反秦，那是何等的振奋人心！咱们以后就得跟大秦对着干了，大伙儿愿不愿意呀？”
“当然愿意！否则藏在山里，迟早也是个死。”有个声音回答道。
“愿意——”
大伙儿都异口同声地喊道。
“好！”刘季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如果沛县的起义成功了，我们就拥有了一个县；如果攻下了泗水郡，我们就拥有了一个郡。陈王曾经说过：‘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到时候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照样能够扬眉吐气出将入相！”
“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扬眉吐气，出将入相！”
“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扬眉吐气，出将入相！”
……
大几百号人都在齐声嘶吼，那声音响彻云霄，动人心魄。
樊哙如约带着芒砀山的队伍直奔沛县而去，只是人心难料，形势又起了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