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池鱼之殃（2）
岂料二世胡亥是通过宦官赵高施展阴谋，发矫诏杀了大公子扶苏、大将军蒙恬，才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平时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混赖，并没有治理天下的能力，登上皇位也只是为了更方便吃喝玩乐而已。上位之初的所有举措，无不是诛杀功臣、暴虐百姓，令天下民众大失所望。
原来，赵高是长平之战时赵国的余孽，祖上原是赵国的大将。赵国在长平一战中输得极惨，哪里还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臣属。赵高被掳到秦廷净身为奴，又听说父亲被推入深坑之中活埋，国仇家恨使得他对大秦皇朝充满了怨毒，无时不刻不想着将它断送。如今手握大权，就拚命地将大秦的江山往火坑里推送。他极力引诱胡亥穷奢极欲安享快乐，又想着法子荼毒天下黎民，要引得四方民众痛恨大秦。故而怂恿胡亥加派徭役继续营造阿房宫，加重赋税以供无度的挥霍。朝廷考核官员则以“税民深者为明吏”，“杀人众者为忠臣”。以致于走在路上，也常见有人受刑，闹市中常有成堆新尸……
帝国的百姓朝不保夕，只得铤而走险，进山逃难的人日见其多，沛县的民众又岂能盼得解脱？都在酝酿着其它的想法。
吕泽出了县城，就沿着役夫队伍走过的地方，随处打探妹夫的下落。
出门之前，吕雉便对大哥说道：“三郎长相不俗，在他的身上还附会着多项传说，诸如人龙感应而生、腿上开列着地煞之数的黑痣等等，总能令人产生某种莫名的敬意。大哥这回出去找他，得借机为他增添助力才是。”
“还是妹子机灵！”吕泽笑道，“既然妹子有吩咐，愚兄自当尽力照办。”
来到报信妇人所说的大泽边上，却只见烟水茫茫渺无人迹，只得继续前行，沿路打听。到了永郡，肚子饿了，人也乏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无意中却听到了赤帝斩蛇的故事。
吕泽了解刘季的为人，知道这正是他的手笔，当下心中有数，便直接赶到芒砀山下，装作逃亡的百姓继续寻找。
吕泽原本以为山里人迹少至，刘季又带着几十个在活动，很容易循迹找寻。岂料芒砀山方圆百里道路多岔，近来躲避徭役赋税的人多了，山里似乎处处都是人迹，要寻找几个人还真不容易。幸亏，来时带足了干粮，从师学武的时候，又掌握了些山里生活的经验，这几天在芒砀山中攀山越岭，倒也不在话下。
吕泽在山上折腾了几天，估计已经进入腹地了，不要说没见到刘季，便是其他人的影子也难得一见。猜想到这儿来的原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人，见到外人当然就藏起来了，哪能轻易让人遇见。便只能感受到人气，却见不到人面了。于是在路边找个开阔点的地方，也隐身躲了起来。
吕泽的新招还真管用，不到半个时辰，就让他听到了人声。
“外间传说始皇帝已经驾崩了，最受宠的少子胡亥成了二世皇帝，同赵高、李斯等几位大臣任性胡为，开始重税加役修建阿房宫，看来以后的官道上，整天走的都是前往咸阳服役的人员了。”听声音应当是个中年汉子。
“那小子比老子还毒，当了皇帝就开始盘剥天下百姓。我看啊，往后逃难的人会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说不定这山里要热闹得跟村子一样呢！”另一个汉子答道。
“真能那样子倒是好了！我们也可以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了。说实话，我就是想被赦免逃役的死罪，回到村子里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像现在这样整天窝在山沟沟里，连老婆孩子都见不到一面，心里有多难受呀！唉。也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会不会受到咱们的连累？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前一个汉声音又道。
两个汉子走过去一段路了，吕泽起身赶了上去，喊道：“前面的大哥请稍等！打听一下，那位传说中的赤帝到底在哪里？”
吕泽见对方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自己，赶紧说道：“我也刚从服役的队伍里逃出来，现在无处可去，便想投到山里入个伙。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吧！”
“嗯！看样子倒像是跟我们一样的人。你从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第三个岔路往右再走一段路，然后学布谷鸟叫上三声，就会有人出来接引了。我们有公干，就不便陪你前去了。得罪！得罪！”两个汉子说完，继续朝着山外走去。
吕泽沿着指引往前走，到了汉子所说的地方，便学着布谷鸟叫了三声。过了好一会儿，周围还没有什么动静。
“嘿。想不到让他们给骗了，要不然就是这里的守卫不够严密。”吕泽想着，转过身去，准备沿着山路继续寻找。
“尊驾独自跑到这大山的深处，到底意欲何为？”随着一声发问，周围突然冒出了几个手持棍棒的汉子。
吕泽大喜，将编好的话又说了一遍，就有位汉子领着他走进了一处山谷。
这个山谷好大，沿着山脚建着两排草屋，中间却留着个大坪子，坪子里正有几百号人排队练武呢。坪子的尽头是座高台，高台上还矗着一杆大旗，旗面为赤色，上面绣着个大大的“刘”字。
“哈，还真把自己当作赤帝，连旗子都用上红色了！看来这刘三还真有点意思呀！”吕泽心里想着，不觉得笑出声来。
走近台子，接引的汉子上前禀报。吕泽才看清楚，自己的妹夫正坐在旗杆下，同雍齿、卢绾等几个讲着大话呢。
吕泽忍不住大喝一声：“刘三！你倒是快活！就不担心家里人为你受罪？”
刘季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却是大舅子来到，赶紧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地迎了下来。
若论年纪，刘季比这个舅子大，可对方从来就没给过好脸色，倒也不敢自尊为大。何况刘季一直也觉得娶了雉妹妹确实是让人家吃亏了些，有人不理解也正常，便总想找个机会来补偿。如今人家又大老远从沛县找到这儿，都是因为自己犯事的缘故。几种原因叠加起来，刘季更觉得心里有愧，走近身前便把住对方的双臂连道辛苦。
其实习武之人心里多少都装着侠义情结，佩服的是热血男儿，刘季此番举动已经完全改变了吕泽的成见，所以在妹夫过来的时候，也不觉地握住了他的手，两人都觉得彼此之间要比以往亲近了许多。
“这里是芒砀山的深处，大舅却是用什么办法找来？”刘季问。
“嚯，还需要找吗？”吕泽故作轻松状，“外头早就传开了你们的故事。我听了故事，估计跟你们有关，才按照指示直接找到山里来。”
“哦！外头还流传着跟我们有关的故事？还请大舅子说来听听！”众人听了极感兴趣，围上来道。
“我也是在路边听一个老人家讲的。这个故事可神得很呢！”吕泽笑道，“说是那天傍晚有一群人进到山里，还在路口杀死了一条大蛇，第二天早上就有一个老妇人坐在路边哭，说她的儿子原本是白帝的儿子，只因变成白蛇挡住了赤帝的去路，想要向他讨个封号，岂料却被赤帝给杀了。老妇人哭完之后就再也不知所终了。你们说这话奇不奇呀？”
“嘻嘻！”雍齿笑了，“三哥当初留下来的那一手，还真起了些作用了！不过早年就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三哥乃是由人龙交感而生，恐怕这些说法还真有些道理呢！”
“是啊！”来自沛县的工役也纷纷说道，“三哥身具异象，只怕出身还真有些来历，如果真是赤龙下凡，终究得显现出一些真象。何况丞相李斯是个博学的人，既然望出沛县有天子之气，岂有空穴来风之理。照这些看来，种种异象都要应在三哥的身上。”
“大舅又是根据什么迹象找到这儿来的呢？”卢绾问道。
“我曾经听三妹说过，她在结婚以后就发现，妹夫的头顶上经常有片祥和的云气笼罩着。如果用心观察的话，就很容易寻到踪迹。我前几天到了山口，远远地看到了那团云气，就试着跟了进来，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大伙儿。看来三妹还真是细心，连这些细微之处都能看得出来！”吕泽讲得越发玄乎了。
“嘿，雍大爷也生在沛县长在沛县，也一样窝在这个山谷里呢。焉知那朵祥就不是罩着我的？那个刘季又算得了什么？”雍齿暗自笑道。
大伙儿都抬起头来，还真在天顶处看到了朵淡淡的白云。那白云作丝絮之状，真如祥光凝成一般。
“如此看来，咱们可是因祸得福了。”孔藂高兴地说道，“说不定跟着三哥干上几年，将来还能够搏得个出将入相呢！”
“是呀！”周殷接过话，“三哥如此仁义，正是帝王的胸怀。跟着他干绝对错不了！”
“嗯！”陈贺故意睁大眼睛，一个个审视过去，“大伙儿都长得气度非凡，不都是富贵之相吗？这些话我信！”
大伙儿就着这个话题谈开了，越谈越是兴奋，直将刘季捧得如神人一般。
吕泽大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并打心眼里佩服三妹的智慧。打算这次回去，要跟她好好地交流一番。
只有雍齿的心里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大秦的天下岂有那么容易打下来？你们都这么偏着刘老三，就让他先顶着。都说枪打出头鸟，等到刘老三耗没了，雍大爷再接着出手，到时候再看看上面的那朵云彩，到底是罩着谁的头顶？
雍齿的内心为何会如此强大呢？
原来，早年便有人给雍齿看过相，说他长得相貌堂堂，将来的成就不可估量，雍齿的内心便常常以此自负。加上他平日又极看不起刘季，总以为大伙儿所说的祥瑞之兆，其实当应在自己的身上才是。至于刘季，不过是自己的替身罢了。
大伙儿哪里知道雍齿心里打的小九九，忍不住又跑去跟其他人说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