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瀚缄默,两人间,仿佛断了空间。他思虑着,不知如何诉说。終是鼓起勇气,向父亲凝视,“爹”
话音落,击在心头,苏志远忽然有点胆怯,身子微微颤抖,又是摆手,断了后言,“真话,我也曾听过类似,不要作假,太过难看。”
虽有准备,或许父亲早已知晓,却是难料想,早得太多,苏瀚此时倒是难开口,只是,今日或许每个结果,怕无法干休,“大约半年了,恍如另一个人,体验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每夜,都会化身为他,承接着他的一切,记忆、灵魂、感悟、情感醒来,汗已湿透了衣襟。我又成了我,却有他我住在脑海,扰乱着身心。”
偌大厅堂,仅是一人话语,诉说着秘密,另一人,木雕般倾听。
“时间久了,愈发惶恐,两人间,一个虚幻,一个真实,都在不满,欲掌握着一切,开始倾轧。很痛苦,本不是我的记忆,灌输进了;本不是的责任,渴望背负了;本不是的情感,有了依赖。能感觉,他在苏醒,在侵吞,而我,唯有无助。谁能理解?或许扼杀,或许以之疯言疯语,或许”
这时,苏瀚心绪混乱,不知逻辑,断断续续,前后不接,却是吐出了心中话。
他有些忐忑,不知苏志远,这时候的父亲会如何看待自己,或许,已经将自己当成转世人物,非是其子
努力装作正常,克制着情绪,如往常般,父子二人吃着,却是少了欢声笑语,都埋着心事。
末了,苏志远:“清秋,进来收拾下。”
起身,欲走。
苏瀚忍不住:“爹!”
然而,并未回应,一路走了。
清秋见着,不知两人矛盾,默默收拾着。老爷走了,此时感到轻松些,“少爷?”
苏瀚:“无事,有些伤感罢了。清秋姐,叫别人收拾吧,都是些杂活,没必要。”
看神色,哪像是无事般?清秋有些担心,“少爷,要不去认个错,事就过了,老爷哪能为难?”
知道伊人担心,有些事却是不必要,也不可能讲:“清秋姐,你就不必操心,都是小事。今晚陪我睡觉。好不好?”
“好。”清秋回答得宠溺。
两个月后。
瀑布下,苏瀚**着上身,举着万斤巨石,逆向而上。水流轰击,仿佛天在怒吼,气血消耗的极快。
尚有几米,便能到达峰顶,跨过源头,苏瀚咬着牙,压榨着身体,把最后的气力,都注入腿上,踩着滑溜突石,纵身一跃。
“轰”
巨石落地,苏瀚再也忍不住,仰躺着,剧烈吞吐着空气。
“不错,一般纯血生灵幼年,也就这般了。”苏志远来得无声,不知站了多久。
自那日后,两人间,仿佛回到了从前,一般的融洽。
“爹,可以了吧,我已经感觉到神宫位置许久,压抑不突破,等着今天了。”苏瀚有些跃跃欲试。
神宫,人体隐藏的一处密境,若是能够打开,好处极多,只是需要的血气太恐怖,非脱凡巅峰,孕养足够血气,难以打开。只是人体各异,不尽相同,神宫位置也就不一,需要血气旺盛到一定程度,方会显露。
早在几个月前,苏瀚就已经有所感觉,神宫隐隐显现。他的神宫位置,正在心脏。此刻,不必催动血气感应,它已是自行显露。有传说,极限气血者,神宫自开,在这一境界,极端强横,可越大境界攻伐。
沉吟许久,苏志远点了点头,确实,以现在的情况,很难再作突破,增盈血气,不如突破。于是,示意把初生王金拿出,做好准备。
王金初生,通体碧绿,盈盈雾气,幻化白虎,谓之为王。初生王金,在奇异金属里,位列王金中的皇族,分外稀少。苏志远能得到这块巴掌大小的,可说是气运通天了。
想了想,觉着还是必要说一下,苏志远:“知道为什么叫初生王金不?”
苏瀚很直接,摇头,静待下文。
苏志远有点怀念,“初生王金,其实珍贵的地方,在于‘初生’二字。相传,初生王金的前身,不过普通的引血石,一种普通的奇异金属,虽是难得,但也说不上珍贵。然,天道无情,却都会留下前路,这引血石的机会就在那白虎身上。”
“白虎?四方奇兽,传承自洪荒的白虎?”苏瀚惊异,那可是传说之物,根本无人见过,起码没听到过之类消息。
摸了下儿子的小脑袋,苏志远感觉好笑,“要是能有与传说挂钩的事物,你爹不是惨死,便是一方大能。哪能这般落魄。不过和拥有些许血脉的虎兽相关罢了。不过也比我强多了。在它们临产时,污血渗透,若是恰好滴在引血石上,经过孕养,便会有几率产生初生王金。内孕生命精粹。只是能产生引血石进化的白虎亚兽,哪还能看得起这东西。也就我等小修士视为至宝。”
苏瀚听之,更加好奇,传说之物,果然厉害,不过是沾了关系的亚兽,还只是一些对方看不上眼的,竟是这般珍贵了。
苏志远很满意,自己初初听闻,首先感受到的,不过沮丧,“神宫开启,虽说血气足够便可,但是,在冲击之时,难免造成气血的亏损,即使后期补救,也很难全然恢复,会留下遗憾。而初生王金,内敛生命精粹,可避免之,更可进一步扩大神宫,加以巩固。使用方法你已是知晓,但一定要注意,每一次的突破,都不要留有遗憾。”
“嗯。”此时,苏瀚不觉谨慎了几分。
“行,我为你护法,安然便是。”
静心,沉凝。一宫殿,显得虚幻,正悬浮心脏处,看不清大小,难以感受内里情况。
身体里,血液流淌,先是,宛若小溪,只是轻快,带着清鸣。随着气血调动,集中一点,便有若大江,奔腾咆哮。
苏志远不敢放松,守护一旁,直接隔断了外界联系。此时,苏瀚体表,弥漫着血雾,犹如旋风刮起,转成了旋窝,甚是吓人,比之当初自己,不知强了多少。
血气,多日锻炼,早不知雄厚到哪种程度,正一股股,洪流般涌向心脏处。那宫殿,来者不拒,似猛兽般,吞噬得一干二净。这让苏瀚心惊,想到传说中,那些气血冲霄者,神宫自开,那得何等可怕。难怪许多修士,多借助奇异珍宝,帮助突破,实在没法凝聚足够气血,或许会被吸干。此时,自己亦是感到压力。
还好,随着神宫吸收气血,原本模糊得影子,已是渐渐凝实,眼见得即将呈现。现在,不过一些虚弱感罢了,远未到亏空的地步。
本就吞食极快的神宫,突然间加速,仿佛欲将一切都吞个干净般。气血本就江水互击般轰鸣,此时,更是加快了几倍,连原本徘徊体外的血气旋窝,都没了声息,都补充了去。
苏志远见着,忍不住欢喜,看来是成了。神宫成型,最后一刻,最为激烈,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刻,所谓底蕴,就是在这会彰显。
只是苏瀚却是难受得紧。他感觉,这神宫,便是洪荒猛兽,自己将被吞噬个干净。隐藏在身体深处,那骨骼中的髓质,都在被牵引。无法控制,神宫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只顾快活,忘了主人痛楚。
幸好,这感觉,去得也快,像是知道苏瀚被吸了个干净,停住了吸力。这一刻,宫殿被猩红血色包围,一点点改造,亭台楼阁,虹桥水龙,蜂房密布,勾角纵横宛若帝王居。似乎刚成型,有点不稳固,随时塌方一般,一股股血气补充,勉强维持。
“是时候了。”一块金属,通体碧绿,巴掌大小,投入其中。似有魔力般,化作雾气,巩固着一切。楼阁拔地,状似山峰,虹桥定在高空,有七彩伴随,一间间房屋,窗门具现,带着雕刻,各种异兽瑞禽,甚至,一条江流环绕,有船只漂流其上与其说是一宫殿,不如说是活脱脱一座城池。
苏瀚曾听说,普通者,神宫不过几座楼阁,带些装饰。这会,他想仰天狂笑,差距明显。就是不知,那些神宫自开者,又是一番怎样气象。必然强于自己就是了。
神宫成行,得益于初生王金,碧绿雾气笼罩,犹有余力,一丝丝最本源的东西,自神宫处,导入心脏,穿过四肢百骸,补充着本源。虽然无法还原最强之时,但是最本源的,得到补充,不留遗憾。其余者,日后可循序补回。
“爹!”
一声呼喊,掩饰不住的喜悦。
“不错,比我强的多,有问鼎前路大道机会,不输于人。”苏志远亦是,忍不住,抱起刚及大腿处的儿子,抱得极紧。
良久,两人好不容易平复。
苏志远邹眉,本不愿意此时说出,“去另一天地吧,那有明心镜湖,可解决你的情况。”不知道,下次儿子归来,是否为同一人。
笑容收敛,苏瀚忽的没了那股兴奋,“朱伯伯什么时候到?”
“大约这几天,都收拾好吧,迟早是去的。”苏志远心情沉闷,本是自己提及,却不愿再多说,“叫上清秋,简简单单过个几天,日后,怕是没机会了。”
“嗯,我去叫清秋姐,今晚一块儿吃得丰盛。”转身去,苏瀚走得缓慢。
“欸”
苏志远叹息,没能再开口,或许此时自己该和儿子一起,只是脚下万斤,似乎难以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