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山工走了,下山继续挑他的青砖。挑山工很厉害,起码在李武的感知中很恐怖,但不知为何会在这里当挑山工。若是为了锻炼,他大可以直接挑到更高的阶梯,这样效果更好。难道这并非他自愿?
或许挑山工有什么难言之隐,希望他不会困在通天山一辈子。随后李武不再多想,继续攀登。
与李武每天早上爬的剑启峰相比,通天山更像是山。“天山一何高,迢迢造天庭。”传闻通天山真能通天,直达天庭,但由古至今,无人能证实此种说法。
但这座山确实神奇,不同的位置对应着一年四季。
山脚处春暖花开,蝴蝶翩翩。继续往上时,太阳的温度仿佛能够随着登山的高度而不断上升。当跨过了三千级阶梯后,满地的青草、满山野的鲜花开始减少,树木开始繁密,阳光变得炽热,有蝉鸣鸟叫一直伴随。
有人说夏天有些漫长,其实是真实的。通天山上,阳光、树木、蝉鸣、鸟叫,这些在万级阶梯下一直存在着。若是遇到刮风下雨时,这段阶梯又会变得闷热而潮湿。
万级阶梯后,青翠的草地完全消失,树木的落叶铺满了一地,一些松鼠在林间跑动,有时会抱着棕果躲在树叶之间好奇地看着外面。
这里的秋天有些短,短到在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云雾便开始弥漫,霜雪渐渐出现,覆盖了山林,也蔓延上了阶梯。
两万级阶梯是普通人的登山极限,因为那里的气候已经十分恶劣,狂风好似刀子,仿佛下一刻便能割开皮肤;漫天的雪花很美,却有死神在悄悄藏匿。普通人若是继续往上,很可能会丧命。只有武者,因为修炼肉身或真气,比普通人强悍了数倍不止,才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继续攀登。
六万三千级阶梯是个恐怖的高度,能来到此地的人已经十分稀少。这里的风比刀子还要锋利,厚厚的雪更是覆盖整片山野,却依然无法掩盖这条通天的阶梯。
此时有个少年,正艰难地站在阶梯上。他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瘦弱,但任狂猛的北风如何吹打,他就仿佛是棵松树屹立在那儿。
少年身穿布衣,正是李武。
今天是他登山的第三天,靠着气武双修的优势,他才能到达这样的高度。
攀登通天山,是衡量综合实力的最好场所。能够攀上三万级阶梯,则可以视为拥有江湖三流高手的实力;能攀上四万以上,则是二流高手;攀到六万以上,就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而若是能够攀登到七万阶梯以上,那么便是先灵,超越凡人,进入另一种生命层次。拥有这种实力的高手,可以开宗立派,称霸一方。
登山是一件考验身体和意志的事情。只有意志足够坚定,才能坚持登上如此高度。若是肉身修为不够,那么就只能望山兴叹。当然,其实大多数的人登山,都是利用气宗的手段,将真气遍布全身,抵御狂风和暴雪。而通天山的夜晚,寒冷如冰,在这样的山里过夜,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便是一种幸运!而李武却在通天山上度过了两个寒冷的夜晚。
六万三千级的高度,天地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气十分稀薄。在这里,往上看是更高的天空,淡蓝色仿佛宝石一般澄净,而太阳就是那颗最大最耀眼的宝石,绽放出无限的光彩;往下看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云海,遥远处有数条庞大的青鲲在其中沉浮嬉戏,那是一种只生存在云海里的奇异生物,外形有些像大海中的鲸鱼。
李武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他有些震撼,不自觉生出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都说下山要比登山快上许多。李武登上如此高度,花了足足两天一夜,而下到山脚,却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天色渐暗,通天神门即将关闭,但通天神殿里此时却是灯火辉煌。无数人站在通天碑下,看着上面刚刚出现的名字,震撼无语。
通天碑最上方一行,只有一个名字。据说只有登上山顶的人才有资格留下名字,所以从它出现至今,只有一人曾经登上过山顶。而第二行位置记录的名字,无论是放在远古时代还是现今,都是无比闪亮而耀眼的存在,他们无一例外都到达了七万八千级的绝对高度!
从通天碑第三行位置开始,上面记录的名字便会不时地出现变动。而每次变动,都会引起整个江湖的关注和震动,因为那处位置记录的是二十岁以下登上通天山的高度。能够出现在这的名字,每个都是天之骄子,是妖孽一般的天才。
而这次,在上面竟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
李武从山上下来,便被留在了神殿里,所以并不知晓神殿外发生的事情。和他一同被留下的,还有三十多人。
这些人三五成团,或是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或是冷漠站在一旁。有些心里有所猜测的,在群里抛下自己的想法后,便会引起一阵惊呼,随后是长时间的沉默。各种揣测和流言,在这宽敞的神殿里流转。
李武安静地站在一个角落里,他很平静。虽然通天神殿不知因何缘由将自己以及其他人留了下来,但毫无意外地,这群人都是当时一起从山上下来,之间的间隔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通天神殿属于中立势力,通天山每隔四年便会完全开放七天,从未听闻刚从山上下来,便被神殿留了下来,虽然中间的邀请十分客气,但却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强势。
这里面一定发生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谁是青山?”神殿里突然有人发问。
问话的人声音不大,但带着迷一般的魔性,仿佛声音拥有灵性般在耳边突然炸响。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他的话,吵杂的神殿中瞬时间安静下来,原本如菜市场一样的气氛,顿时消散无踪。
李武同样听到了,但他没有在意话的内容,他更在意说话的那个人。那人好精深的真气修为!那人的声音通过自身强悍的真气振幅准确传达到每个人的耳边,让人感觉仿佛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
这份修为,和这份对真气精准的控制力,天下少有人能做到。李武不由对他产生了好奇。
而此时那人恰好出现。
他穿着深青色衣袍,身上的衣服无风而动。他的身材修长而俊挺,扎着朝天道髻,似在问天,又似在问自己。他走过的地方,众人纷纷避让;他看过去的方向,众人纷纷低头,仿佛无法承受他的眼神。那是犹如刀子般锋利的双眼,在与你对视时,仿佛可以隔空割伤你的眼睛。
他清俊的脸上蓄着短短的胡须,没有给人邋遢的感觉,反倒透着几许沧桑。就如他的眼神,忧郁中带着迷离,让人觉得里面潜藏着无数的秘密。
“你是青山吗?”
他走到一人身前,平静问道。
被问的和李武一样是个少年,他有些结巴地回答道:“不,不,不是。”
白袍男子微微点头。他走后,少年不由得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刚才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李武有些疑惑,这白袍男子是谁?
“早就听说‘风神’来到通天神殿当了分殿殿主,却想不到就在这第九分殿!”
“风神是谁?”
站在李武前方的是五人小团队,其中一名少年穿着一身火红衣衫,他正满脸茫然地朝同伴小声问道。
“天,你竟然不知道‘风神’是谁!?”
五人中有两名女性,其中穿着十分性感的美妇人掩着小嘴,发出一声轻呼。好在这边处于角落位置,美妇人也下意识地降低了音量,所以暂时无人注意。
“‘风神’**,张氏子弟,其兄张全拥,目前是张氏世家家主!”五人中,看上去最年长的一人给出了答案。那是一身穿紫衫的青年男子,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满头的白发,就连眉毛也是。他的眼神有些飘渺,好像这句话里隐藏了某种不能说的秘密。
“竟然是他!?”红衣少年震惊了,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这后退的一步有些大,李武原本离五人小团队有近两步远,青年一退,他的身体眼看即将被撞上。
但李武仿佛早有所觉,在即将撞上的那一刻,身体往右横移一步,恰好躲开。
红衣少年不由转头,脸上此时写满尴尬。李武没有在意,他的目光望向了白眉男子,白眉男子同样望了过来。两人间对望,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变得更加尴尬。
“咳咳,这位小帅哥是哪里人?看着很让人眼生哦。”一旁的美妇人站了出来,脸带笑意。她刻意站在李武和白眉男子的中间,阻隔了两人的视线。
李武微微皱眉。方才的对视,白眉男子的脸上同时出现意外和不解两种表情,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为何会意外?难道他知道自己就是青山?
不,李武坚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那他的震惊和意外由何而来?
李武就是青山!
整个大殿中只有他自己一人清楚,别人根本无从知晓。
美妇人发现眼前的少年竟在发呆,对自己的好意竟视而不见,心中不免有些来气。
“难道你是青山!?”
娇滴滴的声音在此刻的神殿里却是具有最强大的威力,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就连‘风神’**也停止了问话,一双锐利的眼睛看了过来。
被如此多的人看着,哪怕美妇人平时性格多么开朗,此时也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不明白自己的声音这么轻,那些人的耳朵为何变得这么灵?更让她胆颤心惊的是**的目光,彷如冬天里觅食的狼,冷漠无情。
而处于众人目光中心的李武反而十分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过分。在别人都在望着他的时候,他竟仍有心情观察美妇人的反应。
美妇人和他面对面站着,所以从李武的这个角度,更能看清她脸上的一切表情。他甚至能看到她鬓角冒出的细汗,还有她眼神中的一丝慌乱和后悔。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来了,他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问道:“你是青山?”
李武同样看着**。此时他可以说是或不是,但他没有。
“你觉得呢?”
李武的声音不大,但神殿里所有人都听清了。有人失望,但更多的人露出迷茫和疑惑的眼神。到底谁才是青山?为何要寻找他?
**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你不是青山。”
**走了,他没有找到青山,但他要做事的已经做了。
青山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成功让青山欠了他一个人情。若是通天神殿真的彻查,肯定可以查出谁是青山,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李武也走了,离开了升仙城。但他记住了**的人情。
离开神殿时,他看到自己的道号,处在通天碑第三行位置。
赵子真,十九岁,六万三千级!
张道忠,十九岁,六万一千级!
青山,十四岁,六万三千级!
通天碑上刻着每个时代最耀眼的人的名字。而处于通天碑第三行位置上的人,毫无例外最终都拥有一流顶尖以上的实力,甚至是成为先灵。
李武不知道自己最后能到达怎样的程度,但他知道,自己正走在路上。
当被通天神殿留下的时候,李武仍不知他的道号已经被许多人牢牢记下,一些情报贩子更是紧锣密鼓地搜集一切有关他的信息。
升仙城中变得有些混乱。因为这届的通天盛典,除了早已闻名江湖的四大公子碑上有名外,通天碑上还出现了一个陌生名字。谁也不知这名字代表的是谁,他是男是女。更令人震惊的是碑上显示他的年龄只有十四岁,比四大公子都要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