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神殿位于升仙城的最里面,几乎占据了半座城。神殿里宫殿林立,雕梁画栋,檐角飞扬。若是离得远了看,神殿有如展翅欲飞的大鹏;若是离得近时,犹如来到天上宫阙。
神殿背靠通天山,内含十二座分殿。每座分殿均有一扇神门,掌控着通天山的十二条通道。
神殿掌管通天山的开启。每隔四年,十二扇通天神门便会全部打开,无以计数的武者纷纷涌入其中,登上通天山,希望借此名扬江湖。
而江湖上几乎所有的门派势力,也会派出最出色的年轻一辈进入通天山,向世人证明他们的实力。朝廷此时也会派出强力队伍参加。
渐渐地,攀登通天山变成了一场全民活动。有人喜欢称它为登高节,有人则叫它万民节,但江湖上有个被所有武者都承认的名字——通天盛典。每当通天山开启之时,便是盛大庆典的开始。
李武来到通天神殿时,神门已连续打开三天。今天是第四天,天才刚亮,已经有大批的武者在神门前排着队伍等候进入通天山。
这些队伍里面,年轻的武者占了多数,看穿着和样貌都在二十岁上下。
排队的人很多,李武寻了一条人较少的队伍,安静等待。
“听说没,昨天墨门的张道忠登上了六万三千阶梯!他才不到二十岁啊,不愧是江湖四大公子之一。”
“昨晚就听说了,你的消息真是闭塞。他们刚登山出来,通天碑上就自动显现他们的名字。与张道忠齐名的两位公子,也都在六万阶梯这个级别呢!”
排队是件十分无聊的事情,站在李武前面的两人,此时正讨论着昨天的登山情景。
听到“通天碑”,李武不由神情一凝,想起了师傅和自己说过的一些事。
通天山是灵山,高万丈,传说自落云界诞生起就已存在。其高如擎天柱,顶天立地;存世之久,天下莫有;世间再无任何一座山能与其争锋。
而通天碑原是紧靠通天山的一座小山包,据说在那远古时代,有位高人来到通天山下,看到这座小山包,不由感慨:鱼游大海,龙翔青天。若只远望,不如相伴。
高人走后,通天山下的小山包消失了。而在其原来的位置,出现了一座无字天碑。后来有人登山下来,发现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天碑上,于是称它为通天碑。
“快看,可以入山了!”前方一阵骚动,长长的队伍开始缓缓而动。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若是真能登顶通天山,则等同于登上青天,俯视天下万万里。
跨过高大的朱红神门,穿过幽深的神殿,李武看到一截阶梯从山上延伸而下,陆续有人踏上它,开启了登山之旅。
通天山上,十二条阶梯由山脚通往山顶。若是从下往上看,真如天上垂下了十二道天梯,那想要登天一探的好奇心,引动着人们不断去攀登。
李武随着人流,踏上了第一级阶梯。
通天山的阶梯十分坚固,虽然用的只是最为寻常的青砖,但这十二条阶梯一直坚固如初,没有破损,没有崩坏。
有人认为,通天山被神秘的力量笼罩着,所以它们才能经历万古而不腐,历经万万人的踩踏而不会破损崩坏。
登山其实也是一件无聊的事情。若是有几个好友一起,边闲聊边登山,倒不失为一件惬意的事。可能登山的速度会稍慢一些,但登山的时间会走得更快,能攀登而上的阶梯说不定也能多几级。
李武独自一人,沿着阶梯拾级而上。他没有相识之人,自然更不会有好友一起。那十二座阶梯,他如今在第九条,也就是靠近山的西面。
登山的人很多,他走在最后,没有刻意在开始时加快速度。他保持着匀速,不快不慢,沿着阶梯一级一级往上攀登。他也没有像旁人那般数着数地往上爬,因为一切尽在心中。
通天山里的空气混合了湿气,给人一种湿润的感觉。或许是这个缘故,阶梯两旁的树木十分茂盛,李武感觉回到了李家村的那片大山里,一切陌生中泛着熟悉。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武超越了部分人,而太阳在不知不觉间也来到了众人的头顶。一簇簇的阳光穿过浓密的枝叶,在阶梯上留下一道道光斑,不时走过的身影踩着这些明亮光斑,继续前行。
李武停在路边,从行囊中取出早已备好的干粮,就着刚打来的清凉甘甜的溪水吞下肚子。干粮是已经干硬的馒头,虽然有些难以下咽,但他却吃得津津有味。李武从不挑食,所以他很健康,身体所需要的营养,都能在平常的饮食中获取到。
不远处也有几名青年或蹲或坐,吃着各自带来的食物。那些人仍然颇有兴致地高谈阔论,说着这座山的传说,道着那些或著名、或隐秘的故事,山里不时响起蝉鸣和鸟叫。
一阵脚步声突然从下方传来,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名穿着有些破烂,头戴笠帽的中年大汉出现在眼前。或许是常年暴晒的原因,中年大汉皮肤黝黑,卷起的裤脚下露出粗壮的小腿,那茂盛的腿毛仿佛山上的青松,根根直立。
看到中年大汉,就仿佛看到田里的农夫。有所不同的是,农夫来到了通天山,肩上还挑着一担青砖,扁担的两头被压得很低,整根扁担看上去就好像是嵌入了中年大汉的肩膀一般。
原本的说话声,在中年大汉出现时,好像被突然掐断了。山上一时间有些寂静无声,就连蝉儿和鸟儿在这一刻仿佛也消失了踪迹。不远处的那些青年有些吃惊,哪里来的山野农夫,挑着青砖竟也能爬到这样的高度?
他们的惊讶只是一瞬,下一刻场间又恢复了热闹,而消失的蝉鸣和鸟叫也再次响起。
李武微微挑眉,但也没有再去多看,他低下头,继续认真地啃着干粮。
中年大汉挑着青砖,经过李武,继续默默地往上攀爬。
“也不过是个山野小民,仗着有几分力气上来的。”有风吹过,带来那几个青年的对话。
“看他这模样,也不知是多久没洗澡了,哈哈。”
……
这中年大汉应该就是师傅说的挑山工吧。李武这样想着,他已经吃饱,而那些青年仍在海天胡侃地说着话,不时带上几句粗话。在他看来,这几人比那挑山工还要粗鲁。
挑山工没有在意这些人的嘲讽,李武自然更加不会理会。他理了理衣服,将剩下的干粮放入行囊,踩着阳光,继续往上走。
风雪渐渐出现,前一刻的温暖太阳,仿佛是个错觉。
越是往上,风雪越大。前面的一万阶梯,风很轻,还触不到云,太阳的温度也还能传递下来。从一万阶梯以后,积雪便开始出现,而温度也是急剧下降。
两万的阶梯是普通人的攀登极限,这里的高度已有两千丈左右,气候已经变得十分恶劣。
李武盘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身下的积雪已被他拂扫干净。他不是在休息,而是在等人。他在等的不是别人,正是挑山工。
大石下堆着一大片的青砖,可以看出是长年累月堆积出来的,除了挑山工,再无人做这样的事情。
这里的风很大,十分凛冽。挑山工迎着风雪,从下方走了上来。
担子里的青砖被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连风雪的呼啸也无法完全掩盖住。
“你不准备继续挑上去吗?”
风雪里,李武的声音刚传出,便被风远远吹开,哪怕站得很近的人,也无法听得十分清晰。
但是挑山工听到了。因为听得太清楚,他楞了会儿,连手上的动作也是不自觉顿了一顿。
他沉默片刻,看着漫天风雪,回道:“我只能挑到这里。”
挑山工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此刻他的神情。狂野的风雪吹来,却无法靠近他,一切的动,在他的身前都变成了静,仿佛无法被打破的平静。
风雪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其他,这一片区域里,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可是你明明还有力气啊!”
风雪骤起,吹乱了衣袍,也扰乱了两人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