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大饥荒的死亡人数和五月差不多,都是按比例死的。
大家自行想象,想象不出也不关我的事。
十月,第二季粮食下来了。
一共十亿吨。——也可以说丰收,也可以说不丰收,就好像每次会议都是胜利的、伟大的、成功的大会,就算它不是,它也是。
弱智们肯定会说:“哇!十亿吨!我大唐太伟大了!竟然有十亿吨!是‘吨’哦!这么多啊!我大唐人多地广!太伟大了!我们一人一粒粮食,就是四十多亿粒粮食啊!我们好自豪啊!”
不是弱智的人却知道,十亿吨粮食肯定不能渡过明年青黄不接之时。明年会有长达两个月以上的大饥荒,死亡人数会达到百分之几——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这意味着死几亿人。
当然,如果朝廷分配粮食,大家都饿一饿,也不会死——但事实证明,朝廷控制不了。
朝堂上又是扯淡着。
人们吵着,到底是谁的责任!
有人说:“自然灾害!”
人们说:“扯妈的淡!风调雨顺,但庄稼就是不长!”
赵普民:“我说了一万次,某种细菌死了,所以庄稼长得不好。”
有人说:“圣地的事!”
耶伟大跳出来:“不是!怎么可能是圣地的事?”
赵余央:“不要惹圣地。”
有人说:“有圣地的原因,也有我们的原因!好多土地都荒着!”
有人说:“好多人还不做工。”
有人说:“因为朝廷去年镇压了商业教。”
有人说:“因为邪教商业教在闹事。”
有人说:“人们多饿死,因为卢子罗的《流程》!”
有人说:“人们少饿死,因为卢子罗的《流程》!”
有人说:“为了人们少饿死,一定要多执行卢子罗的《流程》。”
有人说:“为了人们少饿死,一定要少执行卢子罗的《流程》。”
有人说:“民众太贱、活该!”
有人说:“朝廷没尽力。”
有人说:“朝廷应该尽力。”
有人说:“朝廷别管了。饿死多少算多少。早死早投胎嘛。”
……
皇帝看着大殿上几百人说着几千个互相矛盾的意见,看着几十万个互相矛盾的奏折,愁容满面。
我不得不想:皇帝应该培养几个良相,让良相过滤这么多奏折,而皇帝每天只看几个对的奏折。
我继续想:谁说“良相”是“良相”?是奸相怎么办?宰相杨明阳的声望一向不错,可他连微积分都不懂!他还没卢子罗聪明。
我最后想:皇帝还不如培养几个奸相,反正他什么都不懂,反正结果不变,省得心烦。
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鸿思生气地说:“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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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吵来吵去。
民间乱成一团,纸币完全作废,粮价高得吓人,物价忽上忽下。
朝廷想控制,但一点也不能控制。
《流程》在事实上已经完全作废。
卢子罗:“牲畜不要杀太多,因为来年春耕。要多劳动、多投资,少消费。多种红薯玉米,少种大麦大米。肉少吃,多吃粮。少生孩子,或者干脆五年内不生孩子。”
朝廷也觉得卢子罗说得不错。
民间也觉得卢子罗说得不错。
每个朝廷人都觉得其他朝廷人应该听卢子罗的话;每个民间人都觉得其他民间人应该听卢子罗的话——因此,无论朝廷还是民间,谁都不听他的话。
朝廷一向好大喜功,士族一向骄奢淫逸,民间一向好吃懒做。
杨明阳:“要用道德、律法教育民众。”
张强生:“派出皇军、禁军,把不听话的人全部轰成渣。”
唐魂:“抓一批人,我们强制他们干活。”
皇帝依然在犹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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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子罗:“贱民不听话!只要他们听我们的《流程》,饿不死的。”
皇帝:“废话!问题不就是他们不听你的《流程》嘛?”
杨明阳:“只要道德、律法……”
皇帝:“废话!问题不就是他们眼里没有道德、律法嘛?”
张强生:“谁听你的《流程》,谁听你的道德、律法!没有‘道德、律法’这些东西。它们都是伪概念!派出军队,把不听话的杀光。”
杨明阳:“你要杀多少人?”
张强生:“杀不听话的。”
杨明阳:“我就问你,杀多少人才够?”
张强生:“杀多少人不关我的事,不听话的占多少,我们就杀多少。有一个人,就杀一个人;有两个人,就杀两个人;有四十亿人,就杀四十亿人。事实上,我们不是杀人,我们只是把死人变成真正的死人。我们即正义。”
杨明阳:“正义个屁!”
皇帝:“够了!别吵了!张强生你不要胡闹!你派出皇军——不要出动禁军——帮助杨明阳和卢子罗,让他们都实行……”
张强生大喊:
“你们!你们根本不懂!真理!
绝对!绝对!还是绝对!思想必须是绝对的,行动必须是绝对的!思想必须是逻辑自洽的,行动必须是严格界定的。
如果有一点妥协,就是不严格的思想和行动!不严格的思想和行动就相当于不严格的试验!真理会被污染!
坦白说,我不知道你们两个谁对谁错,但是,我们只能执行一个人的做法。
比如,杨明阳想用道德、律法教育民众,但他的道德、律法没有绝对地施行,那么人们就会不知道事情没有成功是不是他的错。
比如,卢子罗的《经济学》《流程》是对是错,没人知道!因为大唐确实没绝对地执行他的《经济学》《流程》。
比如朝廷消灭的自由教、商业教,谁他妈知道是对是错!就像邪教都把自己叫圣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对的?或许有一个人是对的,但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对的!
从哲学逻辑上讲,一组相反的设定就可以推出一切理论。
因此,如果朝廷每样都做一点儿,那什么结果它都能解释!那意味着什么都不能解释!
朝廷只能采取一种措施!
但我们是朝廷,我们是中央,我们怎么知道民间的一万种理论哪种是对的,哪种是错的?
归根结底,谁知道什么是真理!什么是人性!
但是,我们可以跳过这一切!
我们不关心以前的真理和人性是什么,我们来决定以后的真理和人性是什么!它们现在不自洽,但将来我们让它们自洽!
我们重建新的真理和新的人性,就像神一样。
所以,出动皇军、禁军,重建元老会和内廷,把所有人的精神和**控制起来,让我们在人间建立新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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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锦衣卫间谍的汇报,我想:“妈的,张强生说得挺有道理。”
我想:“朝廷上的人也很感动吧?”
我继续想:“不可能,因为白痴们都听不懂。”
——听到张强生大喊,大殿上几百个大臣安静地看着他,“像看白痴一样”。
杨晨臣大喊:“好啊!你敢当着皇帝大喊!谋逆!谋逆!谋逆!”
大臣窃窃私语。
皇帝:“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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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皇帝李鸿思在皇宫200层的元老图书馆里待着。
按说皇帝都看《元老书》了,应该懂吧——可惜,我们这个朝代是特殊的朝代,大明灭亡太快,新的大唐内廷还没写新的《元老书》。
皇帝面前有几十种《元老书》,是前面几十个朝代的《元老书》。那些朝代有奴隶制度、郡县制度、封建制度、商业制度、神教制度、道教制度、儒教制度、女权制度、河海制度、主民制度、无政府制度……等等等等,这些《元老书》论证着奴隶制度、郡县制度、封建制度、商业制度、神教制度、道教制度、儒教制度、女权制度、河海制度、主民制度、无政府制度……的合理性、历史性、正义性、合法性、神圣性……
本来内廷和皇帝是不准看《元老书》的,但元老会被杀后,这些《元老书》都流出来了——而且“都”流出来了。哈哈,这下,大家满意了嘛?
皇帝冲着内廷喊:“到底哪个是真的?”
赵余央:“不知道。我是内廷出身,又不是元老会出身。自从元老会都被杀,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哦,去问张名,他杀的。”
张强生:“管哪个是真的,我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一条路走到黑,就是真的。”
卢子罗说:“我的《经济学》《流程》才是真的。”
皇帝大怒,一脚踹翻一堆《元老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