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张强生是什么样的人?
假如我是他,我肯定会准确地描述他——我是说,近似准确地(而不是完全准确地)描述他,因为即使我是我,我也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假如我拥有像李玉瑶所描述的那种“移情”能力,我也能描述他。可惜这都不是事实。
假如我知道张强生的出身、经历,我就会知道环境对他的影响,从而了解他的个性,从而了解他的想法、做法。可惜没人知道。他已经用内廷的权力把这些消息全抹杀了。在朝廷的官方通告中,他出身于幸福美满的山东鲁城士族——傻子才信。
如果我知道他所做,我就知道他所想;如果我知道他所想,我就知道他所做;如果我反复地体会他的所想、所做,如果我假装我是他,想象着他的所想所做——圣地人所谓的“移情”能力——就能真正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很好,我就这样试试吧。
下面的故事就是《张强生的一天》。
先声明:下面的故事我概不负责,爱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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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内廷副总管、机密处处长张强生深深地焦虑着。自从四年前他外出参加科举以来,这是最危险的时刻。
现在内廷已经不行了。他们现在也就制定律法——而且还是按照皇帝的意思,也就写写圣旨——而且还是写皇帝的原话,各省总督也不再是内廷人——上次派出的“巡抚”既不是太监,也没权力,成了笑柄。至于皇军、禁军,根本不许内廷染指——虽然禁军实际上还是由内廷在建设。
因此,内廷总管也什么权力了,他这个副总管自然权力更小。
当初他从内廷总管退下来,虽然他不情愿,但为了内廷,他还是把位置让给了赵余央,并且没有表现出不快。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和赵余央也维持着和平关系。张强生作为副总管在内廷中很强势,不输内廷总管赵余央。但这种强势完全是为了内廷和朝廷,为了皇帝,而不是为了什么地位。
但内廷的弱势让他出离愤怒。
他当初之所以做内廷,是为了一种理想,一种强大的理想。他从内心鄙视一切弱小的人。
张强生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他几乎复原了内廷甚至元老会的一切,然而它们的影响出不了皇宫。
他现在二十五岁了。比皇帝小十岁,比赵余央和张名小五岁,比卢子罗小十五岁,比宰相小二十岁。
他的时间似乎足够,但他觉得不够。
他回想着自己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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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他想参加大明的科举,可是大明已经内乱。内乱持续越来越久,平定逆贼遥遥无期,几乎让他绝望。
后来共治帝国建立,举办了一次七年间唯一的科举。当初第一士族钱照定说,举人不会被阉,放心来吧。他想,可笑的话。被阉是哲学思考,死亡是最终的哲学思考。为什么大家都不懂?
后来共治帝国所有举人都被强行阉掉。他想,强迫的思考毫无意义。他感到无所谓。他效忠钱照定,把共治帝国的内廷初步建立起来。
然而出身元老会秘密会员的钱照定自负得很,他自以为高于内廷,他自立为元老会会长。本来朝廷通过内廷统治世界,他却想直接统治世界。他根本没有思考过。
钱照定排斥了内廷。
因此大唐建立的时候,他没多少心理负担就投靠了大唐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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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历经十年内乱,朝纲不举,而内廷也已经声名扫地,实力大减。
幼稚的皇帝、老辣的杨明阳、软弱的赵余央、奸诈的张名、弱智的卢子罗、狠毒的军头……这让他忧心如焚。
张强生总说:“必须重建真正的内廷,必须重建伟大的元老会,必须恢复过去的荣光。”
赵余央跟他吵架:“你不要总看什么《元老书》!你怎么知道那是真的?!”
张强生:“我们内心都明白,那是真的。这是信仰。”
赵余央:“我十年前就来皇宫了!早看明白了!没什么了不起。元老会不过如此,刘兴朝都能把他们灭掉。”
张强生:“你们没有真正地按照《元老书》来做。在我看来,大明软弱得可笑,内廷软弱得可笑,元老会软弱得可笑。如果大明有我,必将永存。”
赵余央:“我经历过一切,当年……”
张强生:“所以你被吓怕了?那不过是软弱的表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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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余央总对张强生说:“我当然支持内廷和元老会的重建,不过需要从长计议。”
张强生:“时间不在我们这里。必须把水搅浑。没有反叛,我们也要创造反叛。”
朝廷上,张强生说:“这些年,各省的两官制都变成了一官制,郡县制都成了封建制,这是很不好的倾向。各省总督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皇帝和朝廷很心痛啊。朝廷必须派出人员,来帮助总督和人们,渡过难关。”
一阵争吵后,朝廷终于派出巡抚。
然而都失败了,成了笑柄。
朝廷笑话张强生。
张强生:“我完全达到了目的。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皇帝和朝廷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足,有了自己的目标。目标和意义是我们自我选择的。那些嘲笑我们的人,他们终究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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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强生一直说:
“为什么朝廷不明白?一切真理在很久前就被证明,并且写在《元老书》和《统治书》中了。
我们需要做的是:强国弱民。
第一步,统一思想。一个神,一个皇帝,一个思想。把所有其他思想全部消灭,只有纯洁的思想才能造就纯洁的新人。
第二步,互相争斗。让人们互相改造,自我改造。
第三步,夺去财产,禁锢于地。财产是自立的保证,而我们不需要自立的人。
第四步,控制一切。个人是渺小的,但渺小的人终究会组成一个强大的帝国。
你们可以骂我,随便。我一心为了朝廷,让污水都泼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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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张强生吵得最欢的是一个叫王卫晋的人。
王卫晋,山西在朝廷的代表,所谓大唐少壮士族党的头儿,成天领着一群败家子儿吃吃喝喝。据说当初还是大明的时候,当初刘兴朝还是内廷总管的时候,他就敢在朝堂上当面骂刘兴朝。
张强生对皇帝说:“有人举报王卫晋是逆贼。他不承认皇帝是天子。他毫无信仰。”
王卫晋:“胡说!我一直说皇帝是天子!我只是不承认圣女说皇帝是天子。甚至我不承认她是圣女!我也不承认神教教主,更不承认弥勒教总教主。人人可以解释神,凭什么听他们的话!”
神教教主耶伟大大喊:“这就是邪教!”
王卫晋:“现在没有邪教了!有邪教也是你们逼出来的!再说,圣女这事儿难道你们信?!你们不信的玩意儿,就让别人信!”
王卫晋说着他的主张:“我一直要说是:弱国强民。国家是服务人们的组织,不是人们的监狱。朝廷应该鼓励思考,不要教育人们如何思考,不要以为你是神,你只是凡人!如果人们自我做主,没人想要打要杀的。每个人的事儿都平衡了,天下才能稳定!人们物质幸福,精神幸福,为何要管别人?朝廷把自己不信、自己不要的东西强加给别人,这才是大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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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鸿思不高兴地说:“你们在吵什么!我说了,强国强民!强国强民!你们一个说强国弱民,一个说弱国强民!什么意思!你们能不能团结起来,为朝廷和人们着想!”
张强生和王卫晋张张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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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强生的故事先到这。
这里插播一下前些天发生的机密处的事,这几乎把机密处和张强生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