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叶莺已经主动说明了刺五是新来的丫鬟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可不相信薛贵妃会放过利用她的丫鬟来打探她。
“小五,景秋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小姐,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刺五笑了起,眼里满是狡黠,“她问我一些关于您的事,我都说不知道,就说我真的是新来的丫鬟,然后她还不死心,暗示我能不能为他们做事,然后我就直接说,我愿意不定时提供关于小姐的情报,只要给足够的银子,我们还定了联络的时间和地点。小姐如果有需要利用的话,交代给我就好,如果不用的话,那就不理她。”
“小五,你看起来还挺正经的,没想到内里这么腹黑。”叶莺忍不住笑,是不是言成安身边的人都这样?
“我们刺部的人常年潜伏在一些很复杂的情境里,做的任务都是刺杀、刺探之类的,老实人怎么干得了?”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我是孤儿,从小就在刺部的训练营里长大,其实大多数部员都是这样,我七岁就开始接任务。”
叶莺看着她淡然的侧脸,马车里光线晦暗,让她的平静看起来很有些意味。
“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怎么样?”
“在外执行任务的每时每刻都是提心吊胆的,很刺激,但随着自己越来越强,很多任务只要小心为上就不会出错,于是就有空闲看起别人的人生,我所刺杀的人,我所潜伏的环境,看多了之后,我便觉得,我其实算幸运的。”
叶莺没想到她的答案居然是幸运,在她看来,从小到大都在按照组织分配的任务去活,一桩桩代表了过去的春秋,一件件碾压过岁月的痕迹,现于世间的,不是一道疏忽不见的黑影,便是别人的扮演者。
“如果不干这个,我早就死了,这些年,我看见过许多为利所趋的丑恶,我可比那些丑恶之人幸运多了,何况很多时候手刃恶人便是我的任务,我们虽说是杀手,但我却感受到了江湖侠客的快意。”
“我以为,杀手都要残忍。”
“我们也杀过无辜之人,但都是在无可奈何之下,为了保全更多的人,杀手可以不残忍,但必须学会冷酷和隐忍,这些,都是我们少主教的。”
“不错。”
“是啊,其实我们少主人是很不错的,他可能是因为从来没跟女子相处过,所以才会做那些……让小姐生气的事情。”
“我是说你们的观念不错……”叶莺扶额。
这些天去别院,每次言成安都能把她气出一肚子的火,仗着自己够强,趁着陪练名正言顺地磋磨她,每次她觉得进步很大终于可以小小地报仇雪恨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总会用最欠扁的姿态告诉她,她想多了。
叶莺那个恨啊!
老娘还从来没跟这样的人相处过呢。
叶莺自己在那咬牙切齿地发呆,眼神凶恶,刺五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感到马车里阴风阵阵。
还在大理寺处理公务的言成安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一群凝神等候的下属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
晚上,叶莺照例来到别院的练武场,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芒十二去找人问了才回来说:“少主在书房等小姐。”
“哦。”叶莺无所谓地跟他去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她才想起,似乎从来没有进去过。
她有些好奇地走进去,言成安的书房并不大,因为很多书籍资料被整好后都会被放到密室或藏书阁相应的地方,但有供人坐的地方也有供人躺的,而且挨得极近,都在一张大桌子旁,可见这人有多懒。
言成安正在看一幅地图,听到脚步声后头也不抬,招招手让她过去。
叶莺走过去一看,顿时移不开眼睛,这地图居然是一副彩绘的地形图,上面不仅包含了南齐和北燕两大国的山河,还有南疆、西凉、东海岛国这些偏远小国的部分地形,地图最上方有四个大字——东土舆图。
“我听刺五说,你今天下午跟太子单独花前日下聊了很久?”
“嗯,你叫我来这干嘛?”叶莺还是盯着地图,头也没抬,她想找到乌字头的山和辛微信里说的雾明山。
“他跟你说了什么?”
“哦,他问我愿不愿意当太子妃。”她从淮京周围找起,但扫了一眼还是没有,想起蜀地最是多山,于是她又直接往蜀地找去。
言成安表情古怪地看着她,安静了好一段时间,叶莺仍盯着地图毫不察觉。
真的很多山名,黑色的字体浮在画上,密密麻麻,她看得有些眼花,于是忍不住抬起手指,一座座山的点过去,终于发现了益州附近的一个小山头,正叫雾明山。
“你到底叫我来这干什么?”她这才笑着抬起头看向言成安,却发现这位世子爷的脸好像有点臭。
不知道哪惹着他了,不过离远一点总是对的,她嫌弃地往后挪了一步。
“反正不是请你看地图的。”言成安转过脸不看她,脸色不变。
“那是干嘛?”叶莺觉得自己很有耐心。
某人不说话,薄唇抿成一条线,板着脸的样子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平时总带三分笑意的柔美。
叶莺撇撇嘴,又躬身盯上了地图,一眼看过去便看到几座有可能的山,乌龙山、乌鸦山、乌龟岭……
她无奈,随便在桌面扯了张纸,拿起毛笔蘸了墨,几下看到的山。
言成安自己闷了一会儿,发现某丫头根本不理他,眼角余光瞟见她正边看地图便记着什么,纸上是一堆山名。
“蠢不蠢啊你,”言成安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笔,“乌字头的山大小不论的话,南齐有二十七座,北燕有十一座,你全找到了又怎样?”
“言成安,你今天又吃错药了?”叶莺莫名其妙地被他晾着,又莫名其妙地被怼,此时很是疑惑地看着言成安那张臭脸,“或者没吃药?”
“你想当太子妃?”
叶莺愣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没兴趣,毕竟本姑娘十三妙龄,还想多玩几年。”叶莺随意答道。
“那你多玩几年后就当太子妃?”
“多玩几年后嘛,再多玩几年。”
“……”
“我有见微阁的线索了,可能要去一趟雾明山。”叶莺指了指益州旁的小山包。
言成安神色一凛,走近地图。
“从哪来的线索?”
“原来我娘留有一封信和见微阁的信物给我,信上说要到雾明山去找王道公。”
“王道公,这是个人名?”
“呵呵,我也不懂,她信上说的极为简练。”叶莺尴尬,心里忍不住骂娘。
“益州离淮京路途遥远,且蜀地难行,赶路一来回都得花上十来天,再加上其他人为琐事,恐怕也要一个月,但不到一个月后便是中秋和秋猎,秋猎后比较安定,到时安排吧。”
“你也要去?你在朝中不是有官职加身吗?”
“装病请假就好,秋猎之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么随意,果然是朝堂毒瘤。”叶莺忍不住嘴角抽搐,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言成安皱眉。
“不服来战!”叶莺想起今晚还没有练武,浑身骚动。
“丫头,你会不会才是今天没吃药的那个?”言成安眼神颇为嫌弃。
“呵呵,可能今天比较高兴。”
“因为你发现太子殿下看上你了?”
“……”这人绝对有病!
“南齐与北燕共三十八座可疑的山,我这些日已经派分别在那些山附近的属下前去查探过,其中有二十九座被江湖门派、佛门庙堂或山寨给占了,其余找不到人迹,所有山都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当初我在那个领头人身上下了千里冷香。”
“那如今可查到了那人归于何处?”
“那群人出京不久便各自散去,我的人只跟上了领头人,跟到衡州,那人半夜服毒自杀。”
“怎么确定是服毒自杀,还有,为什么?”叶莺疑惑。
“因为我的人日夜看守在他所住的客栈外,并无任何人进去,而且屋内也只有他一个人的踪迹,千里冷香其实是一种毒,不仅能让经过特殊训练的人闻香辨位,且会逐渐损耗功力,虽然极为缓慢,但无药可解,我想,那个领头人看功力之深厚应该是魔宗中的重要人物,也许见识过千里冷香也说不定。”
“那这条线索岂不是白费了?”
“还是有些收获的。”言成安狡黠一笑。
叶莺不说话,直接等他下文,这人废话越来越多,还卖起关子来了。
“其一,领头人曾经快马赶路,直到去芦花县附近的一座寺庙里借住了一晚后,行路变慢,才到衡州,其二,领头人所住的客栈的院子里,埋了一块令牌。”
言成安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块青铜令牌。
“你属下真变态,人家特地埋好的遗物都能挖出来。”叶莺接过那个令牌。
“废话,爷教出来的人。”
“嗯,所以教出变态的人更变态。”
“咦?今天臭丫头真转了性子懂得夸人了?变态是什么意思?”
“噗!哈哈哈!”叶莺直接笑崩,“您觉得是在夸您,那就是,哈哈哈哈……”
言成安脸黑了,这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就不是言成安。
趁他发作之前,叶莺立马冷静下来,快的像抽风,她一本正经地拿起令牌,看上面的刻字。
“朱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