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哒哒,驶出城外,昨晚刚下过一场小雨,现在晨光熹微,温和的阳光,清爽的晨风,在寻常不是烈日便是暴雨的盛夏算是极好的天气。
叶莺他们出了延平门后在官道上走了一里多,便往左岔进了一条林间小道,顺着小道便可上鹿鸣山。
“怎么这一路上尽是槐树啊。”周飞不停地往四周瞧,虽不确知林子深处长什么树,但目之所及确实几乎都是槐树。
“现下正好是槐花开得繁盛的时候,真是香啊。”叶莺深深吸气,雨后的清新加上槐花的香气,让她贪恋。
“其实这条路上一直到破庙,边上都是槐树,而且极老,大概是庙在时有人刻意种的。”周祁若有所思。
他们骑着马在山间不急不缓地走着,周围景致不错,偶尔有几只松鼠兔子之类的小动物窜来窜去,也许是这路少有人走,它们并不害怕,三人也没兴趣打猎,草木青翠,夏花灿烂,山间野景从来更能让人为自然折服,行于其间,好不悠然。
两刻钟后,三人终于来到寺庙门前。也是因为看见尚存的这扇大门,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踏入了寺庙的破院子,因为门边延伸的围墙已经倒得所剩无几,且几乎都被湮没在茂密的树丛间,连院子也与林子几乎无二,只余一鼎一庙堂。依稀可以看出围墙围着的区域挺大的,但安好立着的建筑所剩无几。
三人将各自的马拴在院中的一棵老槐树下,往唯一能进的庙堂走去。周飞最是迫不及待,在两人前面先跑了进去,叶莺和周祁俱是无奈地摇摇头。
突然——
“啊!”周飞的大叫。
“咯咯咯!”野鸡?
“吱吱吱!”老鼠?
……
叶莺和周祁急匆匆跑到门口,却被汹涌而出的山鸡、野兔、老鼠等等吓得差点扑倒,里面鸡飞兔跳,枯草末鸡毛兔毛齐飞,屋梁上一只硕大的蜘蛛亦被惊动,挣扎着垂了下来。
“就服你这破坏能力。”叶莺看着原本休憩在这的小动物们瞬间被清空,不禁对头顶鸡毛呆立眼前的周飞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周祁倚门大笑。
三人绕过落满灰尘蛛网的佛像,来到后堂,看到被凿破的墙壁后露出的洞口。
“这墙是我爹让人凿的,然后就发现这个洞了。”周飞一边解释一边走了进去。
“这里面内壁挺新的,应该是山庙被废弃之后才有的。”叶莺摸了摸周围的砖墙,还看见壁上挂有油灯,居然还有干净的灯油,“小心点,这暗道不像是废弃的。”
越往里走越暗,周祁拿出火折子点亮了壁灯,暗道并不是直的,他们饶了好几个弯,幸好没有分岔。忽然,前方出现满地乱矢,不远处有一只被箭射死的兔子,这应该便是周飞之前说过的,先前来探查的官员发现密道后极为谨慎,抓了一只兔子来探路,前面都安然无恙,直到这里,开始出现了第一个防护机关,但他们没有兴趣再往里试探,打算下次带炸药来直接炸塌这里封了便好,周飞最近无聊得紧,偏要来看看。
虽然机关已经发射过一次,但三人还是没有贸然直接过去,周飞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说道:“跟着我走,只能踩我踩过的砖板。”
周飞向来对这些机关感兴趣,研究得也不少,这样的靠承重变化来发动的机关其实很常见,但也鲜少人能如他这般直接判断出哪些地方可以踩。
叶莺和周祁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很快就安然无恙地过了这段路,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所以三人又停了下来,周飞往前滚了一块石头,没动静,又重重地往不同落点砸了几块,依旧没动静。
“你们跟我一起尖叫,就像自己真的遇到箭袭那样,吓得扯开嗓子嚎。”周飞笑得像个傻子,仿佛这事真的很有趣。
“为什么?”周祁疑惑问道。
叶莺隐约猜出缘由,但抬头望洞顶,默然抗拒这种傻兮兮的行为。
无奈,周飞只好扯了不明所以地周祁对着前方一通乱叫,这尖叫简直做作得令人作呕。
于是密道就真的呕了,呕出了一堆石灰粉,从顶部倾泻而下,如漫天飞雪,若人在其中,必定避之不及。
三人趁着石灰粉没有蔓延到这边,急忙捂住口鼻,退了出去。
“妈呀,太狠了,机关虽简单,但这石灰粉太阴险了,即使避过了,也进不去了。”周飞一出到外面就忍不住骂道。
“只能等石灰落定再进去了,只要不出声就没事了吧?”叶莺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快要居中,到中午了。
周飞的肚子立即很应时地叫了几声,嘿嘿傻笑。
“我去抓几只山鸡来烤烤吧。”
还未等周祁走出几步,地面忽然震了起来,伴随着剧烈的爆破声从洞中传出,把三人吓得恍惚间被震倒在地。
洞口的三人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和灼热难闻的气息逼得赶紧往外跑,不过也仅仅是一会儿,洞里便安定下来。三人望着烟尘弥漫的洞口,呆愣着,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怎么突然就炸了?
“刚才出来的时候我忘记把壁灯灭了。”周祁怔怔的。
“可是石灰粉遇火不会爆炸的呀。”周祁皱着双眉,眼睛睁得圆圆的。
“难道是那个机关放出石灰粉后还有后续?”周祁问道。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机关岂不是一发动就会把整个密道毁掉,不合理,”叶莺突然压低了声音,“这次爆炸是有人暗中操控,也许是不想让我们再往下涉险,更是不想让我们发现什么,而且因为皇上要在此改建行宫,这密道迟早要废掉,只是没料到我们会突然来探,才会在这个时候引爆。”
“那暗中引爆的那人是不是就在这附近?”周飞有些慌张,周祁也警觉地朝四周看。
“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不过我们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那人如果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的话,何必等我们出来再引爆。”叶莺继续小声说道。
“那我们先马上离开这里吧。”周飞站起来,装作被爆炸惊吓得不知所以地奔向拴马的槐树。
叶莺和周祁也装作一脸后怕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所有猜测与分析都不曾有过。三人上了马便匆匆忙忙地绝尘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槐树边出现了两个人,一主一仆的样子。
“那个小女孩骑的可是左相大人的雪骢?”身穿玄色螭纹锦服的男子眯起邪魅而深邃的狐狸眼望向三骑离去的方向,好看的五官此刻组成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连一旁的侍从都不敢多瞧,怕就此迷失。
“是的,她应该是相府的小姐。”侍从低头回答。
“了不得,居然还真察觉了不少,只是,不该知道的东西若是知道了,不过是徒白惹祸上身。”
“是。”
“密道再另开一处更隐蔽的,他们知道的也不算多,此处据点不可废,说不定今年秋猎时能有大用。”男子唇角勾出一抹冷冷的笑,眼里依旧意味不明,但玩味和阴谋毫不掩饰。
“是,属下必定差人办好。”侍从神色凛然,毕竟多年主仆经验告诉他,这位主子要干的事,若干不好,必遭重罪。
——
回京城的路上,叶莺一直在想,破庙密道的爆炸实在短促,只够炸毁密道,而密道通往的地方,原主是要继续留着?明知道鹿鸣山会被圈为皇家猎场,破庙会改建行宫,却还留着自己的东西,居心何在?而且胆子也忒大了吧,他们总会再有别的密道吧,万一以后被发现了,那可是死罪,到底是何人敢为此事?
叶莺想得出神,冷不防已经进了延平门,来到城西的醉仙楼。
“欸!想什么呢,不是饿了吗,快下马进去吃饭啦!”叶莺愣愣地被周飞拽了下马。
“啊?哦!”叶莺回过神来,确实感觉到腹中空空,饿意袭来,连忙跟了进去。
“大胖,要一间雅间!”周飞对着一个正在忙碌的店小二大喊。
“哟,飞飞,又来这吃东西啦。”大胖笑得憨憨的,肥脸上眼睛眯得只剩条缝。
周飞怎么各种地方都有各种熟人啊,还飞飞……叶莺暗自腹诽,腹诽完了又对这个幼稚的称呼给予了不适当的嘲笑。
“哟,飞飞,哈哈哈!”
周飞郁闷地锤了下叶莺的肩膀,“死大胖,老子都长大了你还这样叫我。”
“你不还叫我大胖呢!”大胖不服。
“呵,十几岁的毛孩也说自己长大了。”叶莺白眼。
“说我?你还比我晚生半年呢!”周飞嗤之以鼻。
叶莺冷笑,老娘都三十二了。
突然悲伤,上一世死得冤,英年早逝啊有木有,连恋爱都没来得及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