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的想找到个支点,可是身体突然就脱力了一样,虚软不堪,他搂着我的肩膀,声音不停在我耳边回旋,可是我却一句也听不清,然后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不要再为任何人为难了,也试着为自己活一回……”,这句话,这个声音,我不知道是属于谁的,它那样熟悉,它那样令我窒息,那个梦中我一直抱着的冰凉尸体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要重复的做着这个梦,为什么即便连意识模糊的时候,那句话也能听的如此清晰,仿佛是烙在了意识里,仿佛只要不死它就会永生永世的缠着我,折磨着我。
我伸手想去抓住一样东西,我不喜欢这种意识和身体即将脱离的感觉,我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锁在了心底,它们早已迫不及待的要冲破那道束缚跑出来了,就在我四处慌乱的伸手乱抓时,一只手紧紧的牵住了我,然后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向我走近,我想睁开眼看清他的面貌可是无论我怎么看,怎么努力那个身影就是很模糊。
那一日我不知道自己陷入了自己的意识斗争中,昏过去的我更不知道梁骆和林晨后面的一番对话。
梁骆本来是过来问念真的墓地的,可是他的出现激起了我对过往的回忆,那些被尘封的往事猛然牵动起了一直被我不愿意记起的一段过往,然后我就那么样被头痛痛晕了过去。
梁骆见我昏倒在林晨怀里,立马上前看了看我,然后抬起头问林晨:“她接受过催眠治疗?”,林晨点点头,急切的看着梁骆,然后问他:“你懂医术?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梁骆示意他快将我带回去,林晨抱起我快速离开墓园,梁骆也跟着我们一起回到了医院,后来将我安置好后,林晨将我们和念真的渊源给梁骆讲清楚,梁骆沉默了许久许久,其实他即便是恨我们也是应该的。
可是后来他却没有,他对林晨说:“真儿遇见你们该是开心的,是我回来晚了!”。
林晨说:“她最后一程是煮雪陪她走的,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是知道的不全,那时候太多的危险让我顾不得去追究那些,我只是知道那个绑架念真的楚媛被煮雪送进了监狱,终身监禁,这些年来,我也是第一次去看念真,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总觉得也没脸去见她,是我将她卷进了那些恩怨中,可是我却没能保护好她!”。
梁骆说:“她这些年过的开心吗?”。梁骆的声音有些压抑,林晨能明白那压抑中隐藏着的是怎样的情绪。
林晨说:“她是孤独的,一直等着一个怎么也等不回来的人,再深的期待也有消灭的一天,她的身体一直都是摇摇欲坠,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都是在靠着药物勉强活着,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强势的人,可是骨子里的那份坚毅却又是那样让人自惭形秽,她对生死看的很开,所以她没有活的太悲情!”。
梁骆沉默,许久许久的沉默。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极为反感,可是梁骆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又说到:“当年……当年我离开她的时候,正是她生命垂危之际,父亲在先生的逼迫下将我送出了国,那时年纪尚小的我们对于命运毫无反抗之力,我在国外的前五年,都是专门有人看管着的,我能做的就是努力的学习,然后在父亲心情好的时候问一下关于真儿的情况,尽管知道真儿不会真的过的好,但是能听见一句她没事,也足够令我稍微安下一段时间的心,四年前,我拿了博士学位,正在我想办法要回国时,先生突然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国了,你知道吗?我那时竟然怕的眼睛都不敢闭,我问父亲真儿怎么样了,他总是不回答我,他越是不说,我越是要问,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等到的答案竟然是‘你忘了吧!大小姐已经没了’,我回国后,崔家一切未变,二小姐崔敏真念大学了,崔家仍旧的将她当做掌上明珠,三少爷崔纪灏走到哪里都可以谈笑风生,先生和太太也没有一点难过的感觉,崔家至始至终都没有一点真儿的痕迹”。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声,然后继续说到:“我能想象得到这些年她一个人过的有多孤独,看见所有人都过的那么幸福,我突然觉得很碍眼,看见崔家所有人过的那么舒服,我心中满是怨气,而人一旦有了怨气,就会做下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情来,强烈的恨意让我变得疯狂,我挑准了二小姐,然后对她开始不择手段的下手,她也不出所料的对我死心塌地起来,自小她就喜欢和真儿抢,那时为了强留我在她身边,她竟然可以对着太太又哭又闹,而我因为反抗也不知道挨过多少次毒打,呵……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看来真儿就是要比他们强上万倍,即便被毒打,即便被警告,我还是想方设法的去陪真儿,去逗她开心,人都是有种心理的,得不到的都是惦念的,崔敏真后来的死心塌地大概是和前面我对她的态度有关的,总之,在她陷进去之后我就开始对她进行了催眠,然后看她每日活的疯疯癫癫,和崔家闹,和所有人闹,看见她每日念念不停的都是对不起真儿我就感到痛快!”。
林晨伸手拍了拍梁骆的肩膀,他其实感觉的出来,甚至明白,梁骆那根本不是痛快,那是绝望,他活着所有的盼头都是崔念真,可是当他以为苦难就要到头时,支撑他活下去的那个人没了,那种毁天灭地的怨气他是明白的。
梁骆闭了闭眼皮,然后缓了缓又说到:“可是报复这条路是条通往修罗地狱的路,越往前走人会越迷失,我用了三年时间来折腾崔家人,看他们都活的那样心力交瘁,我突然就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们那种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悔过,每日看见那些令人作呕的嘴脸,我会觉得很窒息。于是我自己开起了一家医馆,就在真儿住过的那套公寓旁边,前些日子才把一切安顿好,今日重阳,我终于鼓起勇气想去见见她了,没曾想就遇见了你们!而且还知道了原来在那段我不知道的岁月里,她竟是有过朋友的!”。
林晨说:“我们谁也忘不了她,却是谁也不敢去见她,煮雪被封锁了四年的记忆后仍旧对她念念不忘,今日在墓园,煮雪跟我说所有人她都不愿意去回忆了,可是唯独念真,唯独念真她舍不得忘记,过去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太过不堪回首,可是再不堪回首里还是有些感动舍不得忘记的,念真就是这样的感动!”。
梁骆说:“这个人啊还真是难说,我刚收手准备像个人一样的过活,就好巧不巧的遇见了你们,而且季小姐的问题我刚好能出把力,或许一切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吧!”。
林晨说:“她的情况很糟糕,虽然一直安慰着她,但是我自己也不敢抱太大希望,过往对她来说真的是太沉重,所以即便忘却了那四年,可是她却仍旧的很痛苦,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到最后也只能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她心里有坎,一个或许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儿,我想着,过不去就算了,无论怎样,我都会守着她,哪怕是以别人的身份来守她一辈子!”。
梁骆说:“只要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林晨苦苦一笑,然后点点头,医院外,天渐渐黑下来,世界又落入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