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世界仍旧的一片漆黑,因为看不见,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只是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我没有抽走,因为我知道那只握着我的手是属于谁的。
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搁在心里,什么都觉得有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可是他不知道,我从来都希望他过的随心。
许是不敢睡死,我才刚刚醒来没多久,他便也醒了,见我睁着眼睛,他立马问我:“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问他:“什么时候了?”。
他说:“还早,早上六点,天才刚刚破晓!”。
我想了想,然后坐起了身,我说:“走吧!好多年没有那么闲过了,你陪我去看看朝阳吧!以前高中我最爱去翻学校的墙头的,今天你也陪我回去再翻一回吧!”。
他有些犹豫的问我:“可是你的身体?”。
我一笑,然后说:“我只是眼睛看不见了,身手还是一样的好哦!”。
他见我兴致盎然,突然不忍扫兴,于是给我拿了件外套,很是照顾的又带我出了医院,一路上,我都没有再皱过眉,反而还饶有兴致的哼起了小曲儿,他见我心情好,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一边开车,他一边问我:“怎的今日兴致那么好?”。
我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人生得意须尽欢,我没有多少明天了,苦也是一日,乐也是一日,乐着过一日总好过于苦着过一日,你说是不是!”。
他说:“你能那么想最好不过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继续哼着歌,因为看不见,所以也不知道外面的天亮成什么样子了,他开车开了许久,到了学校后,他问我是不是要从正门进去,我冲他勾勾手指,他不解的向我凑了过来,我说:“我可是坐过牢的杀人犯,光明正大的走进学校让人观摩吗?是不是傻,翻墙自然要偷着来啊!”。
他皱皱眉,遂又一笑,凑近我也小声调侃的说到:“翻墙要是被抓住,你不仅要被观摩,还被送派出所啊!”。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伸手拍拍他的胳膊说到:“没事,教练你脸皮厚,到时候护小女子一护就是!”。
林晨嘴角抽抽,有些无言以对,他抬起手在我额上弹了一记然后妥协到:“这个世上还有你不坑的人吗?”。
我说:“我想想啊,貌似还真没有!”。
林晨:“……”。还敢再理所当然一点吗?
他带着我走了一会儿去到了我以前最爱翻的那堵围墙处,我伸手在墙上摸了摸,只觉得一切都无比熟悉,然后我向后退了一步,微微曲了曲双腿,一个弹跳跃上了围墙,坐在上面我扬起脑袋便感到有阳光照到了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我伸手去感受那阳光的温度,仿佛即便看不见我也可以抓住那阳光似的,我说:“太阳出来了!”。他在墙下呆呆的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应,于是开口问他:“喂……别告诉我你还没上来啊!”。
墙下的某人皱皱眉,看着两米左右高的围墙有些咬牙切齿,如果他是教练自然毫不费力的就可以上来了,可是他不是啊,他大爷的他是林晨啊,他是只会使用脑子,身体完全是个弱书生的林先生啊!
正在想要如何爬上墙之际,我忽然向他伸出了手,他不明所以的过来拉我的手,我抓住他的手一用力将人一下从地上拽了上来,因为用力过猛,我们的身体都急急朝后仰了过去,他吓得立马攥紧了我,我哈哈一笑,令他尴尬不已。
最尴尬的是他被我拉上去后整个人都压在了我身上,这对于一个大老爷们来说太有伤自尊了,等坐稳后他立马从我腿上移到了旁边坐下,我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忍不住笑。
不怪我捉弄他,他既然要冒充教练待在我身边,就该有被发现的觉悟。
我腿在半空中不停的晃着,我说:“不行啦教练,这才几年,你就行动如此不便了?”。
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想了个特别不算理由的理由来应付我,他说:“年纪大了!”。我点点头,然后继续说到:“是啊,你年纪大了,所以体重也轻了不少呢!”。
林晨继续皱眉,我觉得我可以想象出他那种尴尬的表情,捉弄了他一番后,感觉心里的郁结之气顿时就散去了不少。
日出最好看的也不过就是那短暂的一阵子,我看不见,所以只能靠看觉来判断太阳升到什么位置了,林晨和我并肩坐了一会儿后突然问我:“你……以前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吗?”。
我嗯了一声,然后缓缓说到:“那时候除了来这里就是去道馆,这个世界虽然大,可是能容下我的地方却真的不多,想想那时啊毕竟年少,心里装的心事无非也就是那些儿女情长,天高海阔,其实困住我的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
他扭头看我,眸子里全是情绪,而我只是仰着头,脸上带着点沧桑的笑容,他说:“你是自由的!”。
我说:“是啊,我是自由的,所以没有什么能困住我了,大概这一次,一切真的可以回归平静了!”。
他说:“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说:“还没什么具体的打算,毕竟要习惯黑暗我还是得再花些日子!”。
他说:“煮雪,治疗吧!你的眼睛是可以恢复的!”。
我说:“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天下的大好风景我还没好好看过呢,如果就这样一直瞎下去,那就太可惜了,所以,我治!”。
他一笑,眼眶有些湿润,而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悠闲自在的晃着腿,感受着朝阳的温暖。
在那之后,我仍旧的回到了安宁镇去大叔家住,而林晨也跟着我去住在了大叔家,梨梨每每放学了都要来我这里腻一会儿,最后极为不舍的被林晨赶走。
我平时闲暇就让林晨给我读读书打发时间,有时他也会去找几块木头给我削点小玩意,好不好看我是不知道啦,但是摸着手感是很不错的,梨梨好几次来都会向我讨要一两样东西,而我也好不大方的送给她。
林晨当然当着梨梨不会说什么,但是后面却会有些不高兴的说我一点也不珍惜他给我花心思做的东西,那么轻易就送人了,我这时就会耸耸肩,然后一副狗腿的样子对他说:“你那么心灵手巧,你那么有爱心,再给我做几个不就好了?难不成你要我跟梨梨那么一个小朋友抢东西?”。
他无奈,只好又变着花样的给我刻小东西,反正日子就是那么慢慢的过着,我们每个星期会去两次梁骆的医馆治疗,在梁骆的治疗下,我夜里睡觉不再那么爱做噩梦了,而深秋也慢慢就来了,深秋一到许多水果就要从果地里采摘出来装箱出售。
林晨的到来给作为果农的大叔一家带来了商机,因为林晨有着聪明的头脑,又在商界占得一席之地,所以在他的出谋划策和安排下,大叔家的水果早早就被卖的一空,并且赚的比以往多了好几倍。
大叔一个劲的夸他好本事,还说我好福气,我只是笑,什么也不多说,而他也像是怕我知道什么一样,一直说他请的朋友帮忙,刻意的撇关系。
这世上的事若真的有心知道即便是隐藏的再深,总会有知道的一天,而如果一开始就打算装作不知道,那么即便是他做的漏洞百出我也只会装傻下去,饭桌上大叔冲着他一杯一杯的劝酒,他推辞不过,也不愿意扫大叔的兴,于是就一杯杯干了下去。
夜里他送我回房时,大概是因为醉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就不松手,我正要问他有没有事情的时候,他猛地就将我拽进了怀里,下巴抵在我的肩头,他喃喃到:“你突然变得那么平静,其实我很怕,真的很怕,我已经失去你太多次了,实在再也失去不起了,每天看着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生怕下一秒你就又要丢下我跑了!”。
我伸手轻轻在他的背上拍着,一句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