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总染清容醉,忽而一别是经年。
他还是那样的美好,还是那样的让人移不开眼,还是会让我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哪怕是在人群里,哪怕是一别多年,哪怕是如此快速的一瞥,我还是认出了他,他一身标准的商务西服笔挺的着身,细碎的刘海斜斜的梳着,那张明净的脸一如既往的好看,那曾经深邃的眸子,不知为何竟染了浓浓的悲伤,站在人群里,他淡淡的看着周遭,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找。
赵剑说:“煮雪,你流泪了!”,我抬手在脸上一抹,手上顿时一片湿润,我目光仍旧舍不得移开半刻的盯着那个消瘦的身影,直到赵剑把车开远了,我才回过神来。
我说:“掉头,快掉头!”。
赵剑:“发生了什么?又有杂碎想对你出手吗?”。
我伸手过去转他的方向盘,他脚下配合着我的动作,大概是从未见过我如此失态,他一边疑惑的要命,一边也担心的要命。
车子掉了头,开回了先前的位置,我重新看到了那个身影之后,整颗心才落下去,我抬手指了指他对赵剑说到:“跟着他!”。
赵剑看向林晨,待看清了长相后他立马皱起了眉头,他问:“他怎么会来香港?”。
我不知该作何表情,只是尽量平静的说到:“不管他为着什么,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要是有人敢动他半根毫毛,我就让他不得好死”。
赵剑眼睫不自觉的颤了颤,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知不觉中也加重了力道,许久他没头没脑的说到:“也只有他吧!”也只有他能让你如此不惜一切,不顾一切的去守护吧!能真正撼动你的真心的人也只有这个人吧!
我扭头:“嗯?”。
他笑笑,笑容中有几分苦涩和落败,他说:“没什么,要见他吗?”。
我的手下意识的握紧,要见吗?可是见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些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我们又该如何去面对呢?早就做下了决定,此生不再相见,不再相念,念真的死,他对我有怨念,而我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仰望他了,如果只是一场无谓的纠葛,那又有什么见的必要呢?
车里很安静,我心跳的声音我甚至都可以听清楚,瑶瑶头,我的目光终于有所收敛,我说:“何必徒增烦恼呢!有些事从来就不需要他知道,过去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跟着吧!派人暗中保护着直到他平安离开香港,如今是多事之秋,香港也不太平,他独身来到这里,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护他一程安危了!”。
赵剑不说话,我看着人群里的林晨,心里百味杂陈,这一生痴心皆付诸于了他,想要变得强大的**,想要独立起来的决心皆是为了护他岁月无忧,那时不管不顾只一心向前,半分退路都不给自己留,如今的举步维艰,如今的世殊事异又是那时如何能料到的。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是怎样的,只是不再只凭着一腔热血做事,理智会压制住感性,时隔多年,我终于不再是那个一心仰望他的季煮雪,不知道眉山老宅里的梨花还会不会开的那么繁盛,不知道那座老城还会不会满城繁花。
远远看着他清瘦的身影,我慢慢的就平静了下来,是的,早已不复昨日了,我和他站平了,人这辈子,痴痴傻傻一些年后,终是会知道自己苦苦追寻的到底是不是虚无。
爱他的数年间,甜是由他而起,苦也是由他而起,虽然苦仿佛总是无穷无尽,所幸,都是那样真实,无论此后时光是明是暗,终究是感激他让我痴傻过。
那一日我们一直跟着他一直将他送到了酒店里,回去时我闭着眼睛,头靠在在后座上,赵剑一直没打扰我,直到车开到了住处才叫我,下车后,我说:“他那里,你派几个身手敏捷,机灵点的兄弟去远远的守着,我总觉得他这次来香港不会那么简单!”。
赵剑点点头,目送我开门进家,末了,他才收回目光,开了车门驾车离去。
后来我又去见了洪越,将手头上的事情向他做了说明,就在当夜,洪越又将他的几个心腹叫了来,一场会整整开了几个小时,在算计人心这一点上,我自来都不是什么高手,可是一路下来,我好像不是在算计这个就是在算计那个,有时候闭上眼后都会觉得惊险。
从洪越那里出来以后已是半夜,周边皆是一片寂寥,我徒步走在马路上,感受着香港深秋的寒气,身边偶尔有一辆车穿过,带起一片烈风将发丝扬的有些凌乱。
原本只是想一个人安静的走一会儿,可是偏偏有太多人想要我的命,没走多远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然后就是数声枪响,我这种活在阴暗角落里,甚至可以算得上怪物的人,被人盯上了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他们的枪响前我便已经闪身进了暗处,一阵枪扫后,我自暗处探出头来,看着由几个方向走出来的杀手,等他们走近了,我才悄无声息的自后而攻,快速的料理了一群偷袭我的人。
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我冷冷的笑了一声,活在这样一个残忍的世界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怪老季会厌倦,难怪当时处于群峰之巅的他也会选择及时脱身。
争来的不是福,那是祸啊!
老季曾经无意的一句感叹,此时回味起来,还真是应景。抬起手,一手的腥红,正当要找纸抹去时,心却猛地沉了下来,那长长的街道口处站着的身影,不是林晨又是谁呢?
我的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脑子也乱了起来,脚边还有数具尸体,他看见了,他看见了我怪物一样的一面了,那一刻我不知道要去如何直视那双干净的眸子,急急收了匕首插在腰间,我能想到的就是落荒而逃。
可是他却叫住了我。
他喊:“煮雪……!”。
我的脚步顿住,他迈开步子,自街道的那头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他边走边说:“你要跑去哪里?”。
我重重的闭了双眼,逃不掉了,我一心隐瞒的踪迹,我一心要埋葬的往事,瞒不住了,不管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纯属意外,总之一切都不再是秘密了,他知晓了一切,也看见了我最丑陋的一面了。
转身,与踏着一地月光而来的他直直的对望,我说:“去我该去的地方,你也该回你该去的地方!”。
他他看着我,眸子里满是复杂,然后他一句话也不说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帕,一只手伸过来拉起我的手,低头细细擦拭起来,动作轻柔的像是怕一重了就会碎了一样。
我心里堵的难受,眼眶也不知怎的就不受控制的湿润了起来,半晌,他才抬头,他说:“手这么凉,我们回家吧!”。他说完就将我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仿佛再也不会放开一样。
多少年前,他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带我穿越寒冬,漫步在回家的路上,那时候,我也是觉得他不会放开这双牵的紧紧的手的,我也以为只要跟紧他的脚步,我们便不会有分离的。
清冷的月光染凉了他的眉眼,也染凉了所有往事,我挣开他的手,不急不缓的对他说:“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林晨,我手上沾染的人命早就将我和你们的那个世界隔离了,你走吧!前尘往事皆是过去了,我对你,执着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