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不会再放开你了,煮雪,我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你会如何选择,只是不管你选择走哪条路,我都不会再勉强你了,从今往后,不管有多少艰难,我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他的声音像是三月的清风,带着无尽的生机,带着谁也不可撼动的决心,那一刻,我很想转身逃跑,原来无论过去多少年,只要他一句话,我都会不自觉的想去憧憬。
只是我的未来我自己都不能保证,有怎敢去展望两个人的未来呢!
我嗤笑一声,然后看着他的脸,冷冷的问他:“你当真以为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我还能有什么未来吗?昔日我追着你,仰望着你,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捧到你面前,告诉你我的真心有几分,可是昔日你不稀罕,如今你又来说这些话做什么?我在这里很好,所以你快离开吧!就如你说的,今生都不要再见了!”。
他的眸子很暗,暗淡到几乎让人心碎,那里面所夹杂的感情让人不敢去深究,我转身要走,不愿与他多做交流,他太聪明,聪明到我怕一个不小心就泄露了我的心思。
步子才迈出,就听见他又说:“你又怎知我不稀罕,就是因为太稀罕所以才怕失去,怕一个不小心我就会害你丢了性命,怕你有一日也如念真一样永远躺在那片冰凉的地上,生离与死别,我情愿生离,因为离开我,至少你还有无数的选择,我不能给你安宁与幸福,所以我情愿放你走,我被命运所束缚,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活的随性自由!”。
我的手在暗中颤抖不停,回头,看着他的眉眼,我不知该说点什么,而且此地实在太危险,顾不得其他,于是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大步离开,他在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跟着我跑,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人产生只要我愿意,他就会陪我跑完一生的错觉。
人的心境很奇怪,那时总觉得如何努力也追赶不上他的脚步,而此刻,我却觉得他在跟着我的脚步走,他在追逐着我的方向前行,仿佛穿越了无数个黑夜,无数场春冬交叠,仿佛这双手从来就没有放开过。
跑了了没多久,他动了动胳膊,然后伸手来将我的手包裹在掌中,我扭头看他,他只是神色自若的与我对视,然后说到:“手凉!”。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也只得由他去了,跑出了一段距离后,他的喘息明显粗重了许多,我是习武的人,自然身体机能要比他好上许多,可是尽管累了,他也没有要停下歇歇的打算,我心中微动,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我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时过境迁后的真心,林晨,不管我们过去各自有多少苦衷,但是辜负了就是辜负了,如今我所求我所想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些了,你若执意要留下来,我也不会反对,或许看清了一些东西后,你反而也就不执着了,就像我一样,我对你已经不执着了!”。
他说:“只要能看着你,我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我说:“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换做数年前,打死我也不相信你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说:“不曾尝过噬心的相思之苦,不曾得而失之,谁又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煮雪,你想要的,你追逐的,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看不见,从今以后,你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我匆匆挣开他的手,面上扯出一抹嘲讽的笑。爱之一字,当真让人卑微至极。
我说:“你要看那便看吧,你要守也尽管守吧!不过一具躯壳罢了,等你厌了腻了,也就不会想看想守了!”。
他说:“你不相信了也无所谓,是我亲自将你的一颗真心伤透了的,我也不求能得你原谅,只要能在你身边,遗憾总会少一些的,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再看见我,觉得我阻碍了你的幸福,我就走的远远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能为你做多少算多少!”。
我哽咽,这不是我记忆里的他,他这副样子活生生的就是当年的我——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你也好,哪怕这样卑微,哪怕毫无尊严。
原来人真的会在不知不觉中就将自己活成对方的样子。
六岁与他相遇,如今十七年过去了,我们之间的那些过往早已不知要如何去形容,生命里陆陆续续的就走进了那么多人,那些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不止是时间无法修复的感情创伤,更是一个个故人的结局。
我以为我足够情深,可是在宋谦遇数次欺骗我后,我转身转的那么彻底,柳曦等了我那么些年,我连去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一面怨憎着辜负,一面辜负着那么好的少年,余杭以命护我,我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他走下去,这些年来,生死里来回辗转,身心皆已疲惫不堪,我没有办法忘记一切,更没有办法回头去和他重新开始。
我手上沾染的人命,那些人临死前的诅咒,我忘不了,我背负一身罪孽,又怎敢期待有个好结局呢!我这样一个人,怎么敢,怎么敢求他的一生呢!
扭头,错开与他相对的视线,我理了理袖子,然后说到:“你能为我做什么?打架杀人你不会,走私贩毒你也不会,给你把枪,你连扳机都不会扣,哼……要是煮饭洗衣的话,我的佣人绝对比你做的好!”。
他说:“你如果想,我可以的!”。
我没再回他话,只是迈开了步子,慢慢往家走,他也没再多话,快步跟了上来,关于他为什么会来香港我没有问,关于他为什么那么恰巧的出现在那里目睹我做的一切,我也没有问,有些事情,深究起来,反而没意思了。
只是从那一日起,他便再也没有离开,无论我多晚出门去办事,他总是不会多问一句,大衣他一定要亲自为我穿上,办完事情回来,家里的灯一定是亮着的,牛奶一定是热着的,他一定是等着我的。
有时候他只是安静的在看书,有时候他会对着电脑办公,这样的他是我过去憧憬过无数次的模样,可是如今真的看到了,恍惚却大于欣喜。
十二月,余杭与洪越的斗争越演越激烈,两人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由于余杭那边的长老团皆受制于洪越,又有我在中间介入,余杭虽有华氏支持,但是和洪越的战争,他一直打的不轻松。
九号,余杭乘机去了德国,没有人猜得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洪越再一次召集了众人商议下一步计划,这一次,我仍旧没有多少话,可是我越是这般深沉难测,洪越越是信任我,先前敢给我下马威的人,在后来也都不敢再明着面的找我不痛快,赵剑说,人的本性就是这样的,敬畏比自己强大的,对着比自己弱小的总会不自觉的生出一种优越感。
人嫉妒的永远是和自己实力相差不多的同一段位的人,乞丐不会去嫉妒首富,而富人也不会屑于对付一个乞丐,这是众所周知的。
我处理着手头的文件,原本目光中有些许迷茫,可是因为他这一句话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好像有什么真相一下子被撕开了外层的伪装。
心中隐隐的某种猜想让我几乎可以说的上惊慌,放下手头的工作,我急急去找开车去了趟许家,两年前的那场酒会如今细细回忆起来竟是有着那么多的疑点,当年很多的不对劲其实很容易就可以想到的,可是我却因为余杭中枪昏迷疏忽了。
如今猛地去细究起来,很多算计原来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