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早春,院里一树梨花竞相开放,煞是好看,我抚弄着瞿奶奶遗留与我的七弦琴,感觉那样奶奶就还在我身边,不知不觉,远离梨树开谢十六个春秋,我十六岁了。
姐妹们都问我不想自己亲生父母,为何要一直惦念着瞿奶奶,我笑而不语,亲生父母对我而言不过是个熟悉的词汇,瞿奶奶虽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我真正的家人。
我喜欢穿红色的衣裳,如此鲜艳的颜色,应能慰藉我心中的寂寞吧,沈碧伶已于三年前离开,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人老珠黄,再当不得头牌,我也委实挺可怜她的,想她当初何等风光,全煜城的男子都被她玩于股掌之中,可如今,不过是个黄脸太婆。
她的下场,于我何尝不是一种警告?我如今承她的衣钵,再过个十几年,怕也就被小一辈的人挤了下去。
不过她是靠她的美貌赢得魁首,且空有美貌,而我从没有让他们看见过我的相貌,单凭琴技,就以是头牌,而我的相貌用妈妈的话说就是天人之容,胜沈碧伶几倍不止,若让他们看到我的容貌,我的地位无可撼动。
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的相貌,瞿奶奶说,人这一生,有许多想要追求的东西,一切皮相皆空妄,我若总是用自己的长处衡量别人,自有神明替别人讨回公道,到那时,我以后想追求的东西,甚至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就不能够得到了。
这样也不错,每天躲在屏风后弹弹琴,剩下的就没我什么事了,每日自由自在,乐得逍遥。
然今日,在我刚准备吹灭蜡烛睡觉时,妈妈敲响了我的门。
我开开门,给她倒了一杯冷茶,她踌躇许久,开了口:“葭儿,我知道你从来不在乎什么头牌,你从小就很强硬,你做了的决定,就会一股脑向前……”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别绕弯子。”
“这几日的客人不知道受谁的指使,原来也相安无事,可今天非要嚷着见你,还说明日如果见不着你真容,就把我们整个梦湘楼都拆掉,你能不能看在我们把你养大的份上,明日……”
我不假思索的点头,并冲她说:“明日你准备一个大红绸子,剩下的交由我处理。”
她说的不错,即使我再讨厌 老鸨 ,也不可否认她确实将我养大,我终究欠她,欠了一个人的债,是要还的。
翌日。
我从窗上向下望,果然许多人聚在一起,我慢悠悠喝了杯茶,离了阁间,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让一个打杂的婢女帮我把红绸的一端绑在腰间,另一端绑在一个柱子上。
我嘱咐她:“一会儿我从这里跳下去之后,就立刻把柱子上的绸解开,,听到没有?”
她莫名的看了我一眼,也不敢多问,只唯唯诺诺的答应。
我站在楼边,心里有些打鼓,若我这一跳,磕到了什么地方,岂不是得不偿失?
管他呢!我瞿浪葭根本就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二,三,跳!
她们说那时我就如火红的鸟儿一般,整个衣服都飘扬起来,她们都以为我这一跳,绝对会摔个半死不活的,可没想到我居然落地优美,且神情淡然,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她们面前。
我环顾四周,那些人都面色震惊的看着我,我垂眸笑了一声,猛地抛出水袖,旋转起来,长如瀑布的墨发夹杂在火红的衣裙里盘旋,整个过程都很自然浑成,瞿奶奶说,旋转是舞的基本的动作,也是最美的动作,先用旋转做开场舞,应该可以的吧。
楼顶忽然响起淙淙琴声,我心底一惊,是我的五弦琴,仔细一听,那人的指法细腻美妙,与我不相上下,是谁?
在其他人眼里,这是一幅很美的画面,可对我而言,听这琴声却听得心惊胆战。
勉强跳完一舞,只要舞艺精湛的人一定能看得出来这舞跳得的确心不在焉,可我估计他们只在意我的脸长什么样了,根本没在意我跳的什么舞。
跳完舞后,我丢下他们的那些溢美之词,转身上楼,可如我所料,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连面都不让我见,到底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