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是风和日丽,少顷之间,最后一缕阳光也被阻挡。冬儿弥兰不禁双双望向天空,见到眼前的奇景,双双震撼。那浓重的乌云如同潮水般翻滚咆哮,一次次撞击交汇,摩擦出紫色的火花,沉重的雷声响起,乌云又变成漩涡状向一点汇聚,最深处的天空是黑色。那种妖异的黑色,仿佛随时都会伸出蛟龙的爪牙。
凤凰也变得不安起来,如临大敌似的长啸几声,收和的双翼再次展开,将冬儿护在翅膀之下。
“冬儿,这是怎么回事?要下雨了?”弥兰觉得这突然充斥的气息有点熟悉,好像在不久前他还接触过。他疑惑地望着冬儿,希望后者可以给他答案。
冬儿愣了愣,突然感到上方紫光乍现,那闪电势如破竹,几乎形成了巨刃,劈头盖脸地劈向弥兰。“弥兰!小心!”她大喝一声,不假思索地扑了过去。
“啊呀。”弥兰这才反应过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眼看那电击已经到了头顶,再也避不开时,一件柔软的东西撞开了他。弥兰不由地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上。等他回过神,却发现一个背部焦灼的女孩儿正倒在怀里。
“冬儿?!”弥兰又急又恨地叫道。为什么自己需要一个女孩的保护?冬儿现在受伤了,衣服被破开一个大口子,可以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背部。一定很疼吧。怀中的女孩儿战栗着,漂亮的五官已经扭曲。弥兰原本迷茫的眼中忽然多了一分什么,他的心中已经种下一颗种子——一颗发誓保护重要的人的种子。凤凰们不安地扑腾起来,愤怒地仰天长啸,飞来用双翼护住他们。
“冬儿。”弥兰伸出手想去抚平那些翻卷的皮肉,但最终那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
冬儿很快恢复了神色,她仰起头勉强地笑了笑,面如白纸的小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缓慢地站了起来,尽管那伤口几乎布满的她的背脊,尽管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拍了拍凤凰的羽翼,示意它们冷静,稚嫩的声音却没了玩笑:“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师父说,时镜是时间的尽头,在这里除了人类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化。所以,百年岁月的朱雀台还是那样鲜艳,千年成长的鸟儿还是这样年轻万年绽放的桃花还是不会凋零。这里只有永远的春季,永远的晴天。”
冬儿目光极远的望向天空,展现出她过于常人的稳重。“师父还说过,雨,是洗礼污浊的媒介,也可以是产生万恶的根源。时镜的纯粹,从来不需要雨水的洗礼。”
弥兰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儿变了一个人。尽管她还是梳着双马尾,穿着冰蓝小裙。她的坚强自己远远不及。“你说得那么邪乎,是想说这乌云。。。”
“是妖气。”她肯定的答道。从她记事起,她的师父便开始教授她关于仙凡妖圣、魑魅魍魉、八卦咒印、星象占卜等各种奇怪的东西。刚开始她还不理解师父的用意,但自从一年前,玄武阁那边出事之后,她便知道师父是在教她求生之道。她今年才七岁。
话音刚落,地底便传来了“隆隆”的响声,地面也毫无征兆地颤抖起来。紧接着,“咔咔”地脆响从脚下传出,似乎是什么东西断裂了。与此同时,无数的闪电劈落在他们的周围,地面出现了一个个焦灼的坑洼。
弥兰怔怔地思索着,丝毫不知有什么正在靠近,只有面对她的冬儿知道。
“弥兰。。。你听我说。”冬儿原本清脆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
“啊?”
冬儿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受伤,戾气大量消耗,已无力使用咒术,所以需要你来完成。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就现在。”
弥兰看着女孩儿,这与年龄违背的严肃的目光却让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可笑。他也同样预感到,有什么灾难将要发生在这世外桃源。从他昏迷到苏醒,都是冬儿在照顾她。对于冬儿,他是绝对的信任。况且冬儿为救他而受伤,这份恩情,他可以用生命回报。
“盘腿坐下,闭目静心。聆听我的话。”冬儿道。弥兰点点头,在原地打坐,并且闭上了眼睛。冬儿见他坐下,丝毫不慢的下了指示:“双手合十。上下分离。左右交错。辗转回旋。血脉相抵。食中合璧。力定指天。人神归一。”
弥兰一边做着动作,一边感觉耳边的“隆隆”声越来越清晰,与天空传来的雷鸣交错成奇异古怪的乐章。那到底是什么?怪兽还是妖魔?
“不要分心,感受体内戾气的运转。”冬儿的话语中有些警告的味道。于是弥兰不再去猜想,真正投入起来。随着双手的律动,他居然看到了自己体内的骨髓、经脉、血液!奇异的是,血液之中,居然有灿金色的气流飞快运行流动,通过自身的每一处。而冬儿,也看到他周围,升起了淡淡的金光,一层若有若无的光华将他笼罩在内。
冬儿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她明白,那古怪的爆裂声并不是来自地底,而是弥兰身后的百里之外。那声音由一种物体飞快穿越泥土岩石发出,从北边过来,不出多久便能到达朱雀台。
其实,冬儿现在各方面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小孩儿所拥有的,甚至能与一般少年相比。连她的师父都不曾意识到,她的天赋资质之好,很有可能让她在三十岁之前,便拥有击败他的能力。
这时候的弥兰感觉血脉之中的灿金色愈加浓烈,随着血液横冲直撞,经脉膨胀起来,全身关节发出“噼啪噼啪”的脆响,这股无中生有的戾气随时要将他摧毁。皮肤表面渗出了更多的汗水,显然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看了一眼弥兰,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身体开始发抖,戾气变得极不稳定。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土壤开始隆起,土块开始崩裂。而冬儿却终于松了口气。“咔。”一只青白色的,没有血肉包裹的爪子反射着暗紫色的雷电破土而出,利索地挥向弥兰的后背。“弥兰!快跟我念!天地玄黄!”冬儿脆声叫道。
“天地玄黄!”
“嗡”地一声,弥兰周身的金色瞬间浓郁起来,在略显幽暗的天下恍如太阳一般耀眼。那爪子顿了顿,似乎受到了冲击。
“宇宙洪荒!”
弥兰跟着她,艰难地念着每一个字。声带的颤动,也会是他的痛苦增加许多,然而,他依然努力将每个字念清楚。这一次,金色的光辉猛然收敛,更多的戾气从身体各个部位冲入他的体内,经脉再一次膨胀。弥兰紧紧地咬着嘴唇,用这种疼痛来刺激自己保持清醒。而爪子又挥了过来。
“日月盈仄!”
这一次,则是戾气的瞬间外泄。仿佛天地间所有的金色都在他周围聚集,凝聚成一个纯粹的球体,与刚才的若隐若现不同,这一次,格外清晰。白骨爪牙也就在这时擦过光芒,发出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
“辰宿列张!”
“吼——”金光瞬间爆破,以弥兰为中心向周围席卷而去,直接将那白骨拉出地面,同时震出去好远,冬儿则适时地爬上凤凰的背脊飞起一些距离。
霎时间,烟尘四起,十里之内的一切都荡然无存——包括朱雀台。。。这下子,就算是十个行尸走肉,也该化作云烟了。刚才弥兰所施展的,是“怒法刑天”第四式:玄天凝法。耗尽自身所有戾气之后,向天地借取,算是保命的技能,唯一不足的便是,使用之后三天不能凝聚戾气。之所以选择这个咒术,是因为不知道敌人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如今先发制人,是一个优势。
在冬儿发现异相的时候,她不选择逃跑,而是借弥兰主动出击,是有原因的。这白骨明显来自北方玄武阁,千里迢迢找到这里,必然是锁定了他们,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就算逃跑也会被立即追回来。同时天象诡异,电闪雷鸣,连在地面都会受到雷击,到了空中必死无疑。
冬儿望着那湖泊大小的窟窿,瞳孔瞬间缩小了百倍。她只知道有个大东西在靠近,却不知道是如此的庞然大物。那怪物已有三丈高,顶天立地,它没有皮肉,只有青白的骨头,巨大的脊骨支持着身体,颈椎之上,居然承载着无数个骷髅头!它臂膀的两侧,除了两只与其身材相匹配的两只手臂之外,还有无数的小爪子。这是一只令人作恶的怪物啊。
那怪物并没有长时间的晕眩,烟尘散去之后,它颈椎上的无数个骷髅头的眼眶中,都亮起了鬼火。“嘎嘎嘎。。。嘎嘎嘎。。。”诡异的笑声瞬时间充斥着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