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园。
安紫柳气势高昂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始一进门就看见被捆成粽子一般扔在正厅堂前的“罪魁祸首”。
“就是他?”安紫柳斜睨了那人一眼,问了一句,在听到紫云肯定的回答后,吩咐了一声:“拉出去,以盗窃之罪杖毙。”说着,顺手从发髻上摘下一枚珠花,扔给紫云,便不再管了。
紫云捏着那枚珠花,盯着“罪魁祸首”的目光若有所思。
四肢被捆在一起,姿势极为难看的男人皱巴着一张脸。这张脸,若是双眼间再多一条疤痕,倒是像……
“萧王爷身边的……双卫之一,离,手下的人。”紫云探手在他双眼间摸了摸,虽然没有任何修饰伪装的痕迹,她还是笃定地道。
男人一惊,只暗自纳罕:这女人是什么来头,竟然可以一眼看穿他的来历。
他在那里自想自个的,殊不知一切情绪变动半点也没逃过紫云双眼。
一个小暗卫罢了。紫云顿时放了心,扬声吩咐了一番,便去寻安紫柳。
“……记住多送些香油钱。枫儿要带的衣服吃食都要备多一点。还有,天也渐渐凉了,改日还是让工匠去将白发庵修缮修缮。”紫云进屋时,安紫柳正对她身边的关嬷嬷一顿吩咐嘱托。
“是。夫人放心吧。这些事,老奴自会处理妥当。”
“嬷嬷做事,我放心。”安紫柳拍拍关嬷嬷替她揉着手臂的手指,又叹几声,道:“唉~只苦了那孩子,怎生就碰这种事呢?我劝她许久,说她若真想脱离俗世,尽去三千烦恼丝,那是定然不行的,再怎么也要知会老爷一声,这不是小事。我劝她去静心庵清静两年,那里有无常师太在,好歹会顾着我的情面,照拂照拂她。可是……”
“夫人莫要伤心了,大小姐既然已经定了主意,您就别再逼她了。白发庵虽远一点,但是,到底大小姐是在那里长大的,总归有几分牵绊在,和庵中人也熟,那里,奴婢私心觉得,要比静心庵好。静心庵坐落锦都西侧,终日人多繁华,大小姐定然不喜。”
紫云上前安慰,不等安紫柳问,又回禀道:“夫人,那人,已经处置了。”
“嗯。”安紫柳勉强笑着也赞她一回,便满脸乏倦地躺到榻上小憩。
紫云替她盖好薄被,悄悄退出来,看见战战兢兢走过来跟她回禀杖毙结果的丫头,结结巴巴地说:“紫云……姐姐,那……那人……逃……”
一个“逃”字还没有说清,紫云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死了就扔出府去,这种小事,还要跟我回禀吗?”
杖毙了?怎么行呢?那可是萧王爷的人啊,平日里很难见的!
那丫鬟如在黄泉道前溜达了一回,悄悄擦着汗,退下去了。
此时,那男人已经从侯府西墙悠悠哉哉出了府,哪里想得到,整个侯府,不知有多少人的眼光,落在威武侯府西墙头的那片天空。
枫华苑里,宁云枫看着被惊得脸色苍白死活不愿躺在她屋里软榻上的挽绒,揉了揉额角。
“小姐,这不合规矩。姐,你怎么也……”挽绒抵着挽梦要扶她坐下的双手,急得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
宁云枫无谓地苦笑:“我这种人,便是合着规矩,什么都按女戒女则来,又能再有什么恭谨贤德的好名声?不过给人徒增笑料罢了。”
“呃……”挽绒半张着嘴合不拢,一个没注意,就被已经习惯宁云枫喜欢拿自己名声说事的挽梦摁着坐在软榻上。
“你就安心在这屋里住着吧。下人房背阳,如今又是秋天了,屋里冷,不利于你养伤。这枫华苑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你不必担心被抓到不守规矩而受惩罚。若是实在住不惯,那就陪我几天,等你恢复好了,等我伤养好了,再回去也不迟。”宁云枫与挽绒并肩坐在榻上,拉着她的手劝道。
挽绒坐立不安,刚想起身,看见宁云枫紧握着她手,便又无奈地坐下。她一来没有忘记,二来宁云枫自己也提醒了。这个人,可是从满是碎石子的石阶上滚下去了,如今,通体是伤呢。
宁云枫见挽绒顾及着自己受伤没有起身,有些暖心地一笑。她摸了摸满是伤疤的左颊,语气竟有些撒娇委屈的意味:“绒儿,挽梦一直沉着脸呢,可她手艺精巧,我想,让她给我做一顶纱帽……”
“姐姐手艺哪有奴婢好?小姐喜欢什么颜色的,奴婢去做。虽然……支个架子还是可以的,就是有可能不比从前了。”
两人齐齐一阵静默。背对着她二人倒水的挽梦咬了咬牙,刚刚因为要给自己妹妹下药的忐忑和愧疚顿时散了些,手也不抖了。绒儿不能跟宁云枫走,在这枫华苑里,她毁了两年光阴不说,还丢了一条手臂,这都是因为她的拖累和绒儿对宁云枫的忠心。如果不是因为她受了欺负,绒儿不会特意求了二小姐,从青岚阁到这枫华苑,给她撑腰。如果不是宁云枫地动山摇之际不逃不躲,绒儿就不会变成一个残废。
“你就不要逞能了,小姐的纱帽我难不成做不了?”挽梦冷着一张脸端两杯水,递给二人。
“做的了!做的了!”挽绒俏皮的瞪大眼跟宁云枫眨一眨,连声讨好道。
接过水,宁云枫有些不自在的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眼神闪躲着不敢看挽梦,挽绒清晰地看见她眼里的愧疚。轻轻勾了勾唇角,她倒是真有些渴了。
将杯里的水喝了大半,鼻端幽幽冷香,几乎瞬时就冲昏了她的头脑。昏迷之前,她只听见宁云枫惊慌的大叫:“不要!”
倒是简单的有些不可思议了。宁云枫叫完,将挽绒的双腿搬上软榻,为了保险,还伸手在其后颈捏了一捏。
挽梦在挽绒昏迷后就立即跑过来,焦急地再三问:“真的不会有事吗?”
宁云枫不答,独自出了屋。
挽梦今日还在担心挽绒有没有事,等明天,有事的,怕就是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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