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扫完回到家,母亲和老刘带我去了一个舅婆家,吃了一顿炖猪脚。老刘自从入赘我们家后,他想方设法把他老家山上的一些穷苦亲戚,拉拢到我们村上。村上哪家婚丧嫁娶,搬迁,他都消息很灵通,老刘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满口仁义道德,好吃懒做之人。他喜欢帮人家牵个红线,或是给人家搬迁道贺,婚丧帮忙,混顿烟酒。村上很多人,对我逝去的父辈们无不称赞,知道我们家的人老实本分,对人宽厚,跟村上的村民也很和睦。我出去打工几年,端庄孝顺的形象给家里赢得了好口碑,再加上去年又在城里买了住房,这不但拔高了我们的家庭地位,也让老刘有了鼓吹的资本。因此在村上,很多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对老刘抱有几分很不情愿的尊重。老刘就借着我们的光,在外面混烟酒时,知道那家要搬走,老屋空出,他就找机会,把他那些山里的亲戚拉扯到了村上,改善了他们的居住环境,他的亲戚们,对他自然是一脸的感激和依赖,这是他生活中唯一的成就感来源。
去吃饭的舅婆家,就是老刘给他们找的住处。是我们村上一个穷哑巴住的地方,哑巴死后,他家的亲人嫌房子破旧,就空废了起来,老刘知道后,去给人家打了招呼,把房租了下来,让住在山上,生活很不方便的舅妈老夫妻俩搬了下来。听母亲说,老夫妻俩人不错,农忙时也经常来帮衬我们家。请我去吃饭,是想感谢我上次回来,帮他们老两口拍照片的事。我一时才想起,去年受老刘的委托,我带着d80回来给两个老人拍了些照片,就在我们家的院坝边上,他们坐在凳子上,有些拘谨的看着我的镜头,背后是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我给她们拍了两张特写,回上海后洗了两个24寸特写的半身照,给他们寄了回来。老夫妻俩特别开心,说他们一辈子都没照过相,那是第一次拍照,他们想将来留作遗照。我本来对老刘的亲戚们有些抵触情绪,但那天看了两位老人,我心里有些酸酸的,衣着朴实的他们,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住的条件还那么艰苦,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十年前的我们。在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我没想到,现如今,还有像舅婆舅公这样清苦的老人。跟他们比起来,我觉得自己优越幸福的太多。去老人家吃饭前,我拎了些在镇集市的超市里买的礼品,这些在城市都没人买的低档酒水、奶粉和糖果礼包,在镇上的超市里却是奢侈品,不是逢年过节,这些小商品还卖不出去。
老夫妻见我拎着东西去,很是高兴,言语间很是卑微,生怕我嫌弃他们家里简陋。我和他们同样土生土长,不知何时,我在别人眼里已然成了“贵族”,跟别人有了距离感。我走进厨房,老太太正在做菜,灶洞里的柴火烧的很旺,灰尘在灶头洋洋洒洒的飘落。母亲在家都用起了煤炭,灶头用我寄的钱,买了些材料,贴了白瓷砖,原本的土灶装修了后,变的干净上档次了许多。随着村民的生活水平提高,大多数人家都用上了简单的家电,用上了煤炭,和装修的干净体面的新式灶。没想到舅婆家,似乎还生活在原始社会。老太太见我在厨房坐下来,有些难为情:“孙女啊,一年难得回来一次,也没什么菜好招待你的。家里也没个干净地方坐,不习惯吧?”
“舅婆说的哪里话呀,在农村不都是这样的嘛,我们家也一样,到处灰尘扑扑的。再说了,我这做晚辈回来都没什么孝敬您的,还挺个大肚子来蹭饭吃,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乖孙孙呀,你不嫌弃我这糟老太婆,还给我买了礼品,能来吃饭,我就很高兴了。今天就这么一个菜,将就着吃点,你可别嫌弃。”老太太话毕,掀开锅盖,翻了翻锅里的菜。
“舅婆太客气了,我哪敢嫌弃呀。您做的这一锅腊猪脚在城里没个千儿八百的,哪吃得到呀,这就是最贵、最好的菜了。您平时养头猪也不容易,最好的肉都给我们吃了,还觉得不够好吗”
“哈哈哈乖孙孙真会说话。你有了身孕,吃猪脚最补了。正好今天一会儿我两个姑娘也过来,就把几个猪腿全炖了”
“听我爸说,表姑们都搬到村上了,现在互相有个照应,您二老也能宽心一点了。表姑们平时过来的多吗?”
“这都托你爸爸的福,才从山上搬下来。我自己有几个儿女,现在都在平原地区安家落户了,但家里条件都不好,不像孙孙你有本事,走到大城市里生活了。他们除了农忙的时候,会回来看看我,平时自己家里也是一大堆烦心事,也顾不上我。今天你是稀客,我就让她们过来陪陪你,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有话说,不像跟我这老太婆在一起闷的慌。”
“舅婆您想的真周到。不过我跟您话不是也挺多的吗,我喜欢跟您们这些老人拉拉家常,聊聊生活。你们人生经验丰富,有很多事,我们年轻人都不懂呢”
“我们乖孙孙就是懂事,怪不得你爸老是夸你。我们生在农村,人生经验对你们城里人来说也用不上。唉、、、你爸妈有你这样的闺女该享福了。不像我们,还得有好几年的奔头才能过上好日子”
“、、、”
老太太身子骨硬硬朗朗的,话语间对生活有些无奈,但眉眼里的笑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在农村,猪脚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而且老太太真是厚道,她把猪脚完全是拿来当主食的,炖了一大锅,香气扑鼻,这种招待让我想到“土豪”两个字,霸气十足。看来我在老太太心中的级别很高,不难看出老刘在她们面前没少吹捧我。我带着我肚子里的宝宝,用了很好的胃口报答了老太太的盛情款待。
清明节过后的一个周末,母亲开始忙着采摘茶叶,我想人多力量大,把城里闲的挖空心思想减肥的丽华、丽萍,和我们的孩儿们(丽萍的儿子小彬彬、丽华的女儿梅梅、梅梅的表姐小莉)召集到乡下。一个个接到我的电话响应的很积极,来帮忙采茶叶不说,还买了些瓜果礼品,从城里拎到乡下来孝敬母亲和老刘,我不由的感叹:真是孝顺呀。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呀。
丽萍的儿子小彬彬长的的确是帅,叫我干妈,叫了没多久,得知我跟她妈妈是表姐妹的亲戚关系后,我就只好让他改口叫我小姨。在岁月的流逝中,转眼我已是准妈妈,小彬彬跟梅梅也从一个孩童变成少年、少女,我看着两个孩子,就这样在我眼皮子底下渐渐长大,不由得感觉,时间过的可真快啊。这大大小小的一群人,带着草帽,拿着菜盆,菜篮,在我们家的茶地里,将茶树上的一棵棵翠绿的新芽,摘下放进蓝里。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里,茶地里的丽华、丽萍,以及孩儿们,欢声笑语,就像一只只勤劳的小蜜蜂,忙着采蜜般,将绿芽摘下。我用我的手机相机,将这一幅美丽的春日画卷拍下,并将这美好的一刻,永久的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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