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奉旅怔立当场，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纠结元天剑连他家老祖都骂进去了。
他在骂元未显，我没听错吧？
“小祖……”元景明一样不知所措。
“老子说了，从此我跟你们元家没关系，艾奉旅，我跟你混！”元天剑骂了个痛快，却仍不解气，他冲着艾奉旅道，“拜托你件事儿，你答应我不？”
“……前……前辈！”艾奉旅不知说什么好，你能不能先说是什么事儿？不，你最好别求我做事儿，我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我说了，以后跟你混，你把这孙子送往三千公里外的那个传送阵，然后把他扔进去，再毁了传送门。”元天剑指着元景明。
“小祖！”元景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也不抬，“您可能对老祖有什么误会，孙儿不敢辜负老祖所托，可否等老祖……”
然后，他卡壳了。老祖能回来吗？
“妈的，你提醒老子了，这老货这次要是能飞升，老子把名字倒着念！”元天剑也不理他，径直在雪地里打转，也不知转了多少圈后，他突然对艾奉旅道，“把你的笔借给我下，再弄张纸。”
艾奉旅提着毛笔，一脸纠结：“纸没问题，只是这笔是我的本命法宝，不是不能借，我怕它不听你使唤……”
“你傻啊！”元天剑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特么你都能生造智能机器人了，随便弄支笔很困难？”
艾奉旅不知道啥是智能机器人，但是意思还是懂的，他一拍脑袋，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奇怪，平时自己也没这么笨呐！
他很想说其实你那么厉害，自己也会不是？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随手凝了支笔给元天剑。
然后，他愣了，为什么我这么听他招呼？仅仅是因为他是元未显的弟子吗？
“爬起来，不然老子一定把你扔回去！”元天剑踢了元景明一脚，然后凌空提笔疾书。
不到两分钟，他把写好的东西递给艾奉旅：“拿去，照着修行，你也能像我这样了……别谢我，这特么都是元未显那个老不死的玩意儿，要谢你谢他……不对，也别谢他，这帮老杂毛，不知道要咱俩干什么勾当，总之没安好心！”
艾奉旅一点也不兴奋，他茫然接过元天剑递过来的功法抄录，根本没心思看元天剑写了什么。
因为他发觉跟元天剑交流好痛苦，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正在听师父和他的道友们，讲那些他一点也听不懂的天命之道……
“小明！”元天剑又冲着慌忙爬起来后，还是一脸不知所措的元景明，“玉简给我。”
“啊？”
“师娘的玉简……对了，还有她给你的那堆东西。”
“我没带出来啊！您不是说挂那么多储物袋太招摇么？”元景明连忙递过玉简。
“那咱们回去！”元天剑沉吟了下，指了指艾奉旅，“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
艾奉旅吓得一下蹦开：“去哪儿？”
“归元洞啊，还能去哪儿！”元天剑翻了翻白眼。
“我……这不合适吧？”艾奉旅大惊失色，“元圣大陆岂是谁能随便进出的，更何况是归元洞！”
“你算一卦不就得了！”元天剑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智商急剧下降。
“可是那里怎么办？”艾奉旅指了指仙彘部落。
“不管那是什么玩意儿，你封了大阵不就得了？跟你讲，我必须确认一件事儿，否则我……”元天剑很想又冒那句死给你们看，却是把这位给吓着了。
“我信你！”艾奉旅认真想了想，他也没施术预测，而是招出个飞行法宝，载着元天剑和元景明，直奔传送阵而去。
……
他们再次从归元洞钻了出来
艾奉旅没有惊诧于自己居然就这么顺利地进入了归元洞，而是神情严峻地望了望元天剑：“没事？”
“能有什么事？”元天剑说着，便走到元景明身前，“把头低下来！”
“干嘛！”元景明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依言低下了头，然后一声惨叫，又晕了过去。
“前辈……抱歉，我得打坐。”艾奉旅依然丝毫不敢放松。
“我真的没事，放心吧……”说是这么说，可是元天剑脸色很难看，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艾奉旅突然脸色煞白，呼吸急促，但是他仍然强忍不适，艰难地道：“等会儿我帮你……”
“好！”元天剑给了他一个安慰眼神。
艾奉旅不敢耽搁，迅疾坐下，开始闭目行功。
元天剑盯着手中那根元景明的头发，慢慢地眼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哀伤。
他缓缓伸手，理出自己头上的一根头发，轻轻一拔。
“为什么明知道是死，你还是要撞上来？”此时的他，头痛欲裂，可是他却似毫无知觉般喃喃自语。
这是一场针对我的彻头彻尾的谋划！这是元天剑的结论。
因为艾奉旅，根本就像是在等着自己到来一般！
“你叛逆心太重，不让你干的事，你一定会干。你好奇心也重，无论修行的凶险有多大，当功法在手后，你一定会忍不住去试。”
元天剑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五岁那年，元未显对他说的话。
我现在才明白，你对我的了解，比我自己都还清楚。
我以为我天才无双，可以自创功法，成功把自己折腾成废物。
可是就凭一本《道德经》，我能琢磨出一朵花儿来？
既然你知道我好奇心强，以你能修到天下第一的本事，如何会想不到，不经意间泄露的那些修行理论，会被我逐一捕捉，并补全么？
这根本就是你故意要传授给我的功法，哪特么是我自创的！
好吧，就算你是无意的，可是我成天生活在你眼皮底下，吃喝拉撒都逃不过你的神识，你会发现不了我在创立功法，并修行这套功法？
好吧，就算你确实没想到我一五岁孩子能琢磨出这些玩意儿，可是我这是修行问题啊，不是有病！你会看不出来为什么？
好吧，你看不出来，我这《道德经》是你无法理解的存在，可是当初你初闻《道德经》，是不是反应太过激烈了？
你居然会老泪纵横！
“天可怜见，余生终闻此经，事可为矣！”
我现在才明白，事可为矣，被我下意识地理解成飞升之事，其实不是。
“余生终闻此经”，而不是“余生得闻此经”。你是不是本来知道这本经书，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忘了这本经书？
好吧，就算我这个千年僵尸娃娃确实与众不同，你拿我没辙。可是以你对我的重视程度，以及墨衣施加给你的压力，岂会因为怨霞合欢芝那个故事，就断绝了去师娘那里求医的念头？
你不怕我真的就挂了，墨衣会灭掉元圣大陆，甚至整个物源星么？
你偏偏拖到我九岁多！拖到最后，结果你还是得来求师娘，短短几年时间，另一个师娘就想通了，允许了？
你明明已经超出这个世界的力量太多太多，却一直不飞升，是你飞升不了，还是你已经强悍到完全可以压制飞升了？
我其实早该想到这些。
你故意不让我修行，于是，我想方设法去修行。
你故意不让我走出归元洞，我于是想方设法要走出去。
你故意让小明和元凌武诓我，这种烂把戏我一眼就看穿了。可是我逆反心重，一定会故意跟着去一趟神方大陆，然后拆穿他们，再威胁他们带我四处晃荡，绝不会去求什么医！
这其实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你知道，我对传送阵这种以前只能神往的东西一定兴趣浓烈。
我一定想知道，修真界关于修为低下者，千万别睁眼传送，否则会迷失自己的说法，是不是真的。
因为我本来就想死啊！
我真的睁眼了，所以在传送空间出来后，才跟晕车一样难受。
我证明了，修真界的传说是真的，一般人都会迷失，任谁在一个连自己都感知不到，全是虚无的空间中呆上一百万年，岂止会迷失！
为什么我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呆了很久，实在无聊，想起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就靠数数来着。于是就隔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数一下数，数了近五百万亿次。实在是觉得数字太繁琐又容易记错，不利于哄自己睡着了，便又重头数起……
可是啊，我特么就是睡不着！
我现在才明白，就算那些人能抗过那无尽孤独，也抗不过那个邪物缠身！
如果不是遇上艾奉旅，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想这些细节，因为我是那么的敬爱您，从来不想把您往坏处去设定。
我之所以临时决定回归元洞，就是想验证，当我在传送阵中再次睁眼，会不会出现上次那种情况！
我这次呆了近十万年，它们果然找上了我，只是这次，找上我的，已经不是大乘初期，而是区区合体了。
小明的，依然是大乘初期，等会我会问艾奉旅，他头上那个，修为是高了，还是低了。
整个事件中，令元天剑最难受的，还是玉珏仙子。
他对玉珏仙子印象极好，情感极深。当然，这不是说他对元未显没有感情。
恰恰相反，千年守护，十年呵护，他骂归骂，但是他们早已形同父子，感情怎么可能比玉珏浅？
但是在断定元未显在策划某个计谋的情况下，他只能寄望于玉珏仙子没有参与进来，否则的话，他真的对人性彻底绝望。
是，她没强求自己历练，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她要自己前往仙彘部落，是因为她听说过这里曾经有人发疯。
有人发疯的地儿太多了。修真界从来不乏走火入魔的修士，甚至像九宗之一的崇武殿那种，整个宗门看起来都特么像一群疯子。为什么她不是把自己送往南越大陆，而是这里？
真的只是因为艾家和元家关系好的缘故？
可是从他见到玉珏开始，他看不出玉珏有丝毫知情的样子。他感受得到玉珏那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的疼爱，看出她是衷心地希望自己过得好。
如果她是知qíng rén，所有的一切都是演给自己看，元天剑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打击……
只是洗脱玉珏嫌疑的证明并不多。
他索要玉简，以及玉珏给的那些物品，就是试图通过这些东西分析出她是否真有参与这些事。
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分析不出什么来，而且也没必要了。
真正唯一能证明的希望，就在当初自己前往茶语峰的那个时候。
很显然，这种事，元未显和玉珏必然会沟通，如果是元未显有意无意间流露出这种意向，玉珏情根深种，怕是会对元未显言听计从吧？
至于元天剑为什么会认为墨衣跟老头在合伙坑他，实在是当初墨衣那番话说得太绝对了。
然而自己却偏偏没有依靠灵气就可以修行了。
以他能建立元圣大陆的能力，他会发现不了这种未知力量？
元未显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会精心策划这么久？
他甚至怀疑，自己沉睡千年，根本就不是墨衣所谓的这个空间养不起自己，而是元未显故意压制的结果！
他俩都在演戏，可是演给谁看？
给这个老天看吗？就凭我这大嘴巴，才出来晃一圈，该知道我的，不知道我的，都特么知道了，保尼玛什么密？
想来想去，他觉得关键应该还是在未知力量和灵气结合后产生的那种诡异气息上。
所以他断定元未显不可能飞升，他一定是赶着某个节点，去做某件事儿去了！
因为他听得自己在戒律堂的决定后，原本定好的第二天早上出发，变成了当晚就走！
他一定会回来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他觉得时机成熟了，可以让我知道了，否则也不会让我遇上艾奉旅了，对不对？
你们就那么不信任我，瞒着我，是怕我坏你们的事儿么？
我等你一天，你如果不回来，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元天剑暗道。
然后，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头上的那根头发，植入伤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