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坐在夏御叔带来接她的辇驾中,仔细看了看辇驾周遭的布置。她现在正坐在质地良好的丝绸之上,丝绸之下垫满棉絮,可以有效的防治辇驾颠荡;其中还有一的案几,上面放着些点心,还有陈国口味的茶。旁边有个暗屉,放着些解闷的书籍,都是女儿家会看的。 果真如华素所,是个贴心的人。蒹葭暗暗点头,可是又忍不住想到上辇驾之前。那个人只是神色淡漠的坐在马车之上,看着她走近,并没有要下马的意思,只是微微朝着蒹葭点了点头。还是他的手下副将跑了过来,一副恭敬的模样,请蒹葭上辇驾。直到辇驾上的绉纱放下,他们俩也没交流上半句。 就这样,二人毫无交流的从驿站出发,前往到王宫。 到达陈国用来举行宴会的章华台时,夜幕刚刚开始,一轮圆月高高挂在章华台的空上。宫女太监们井然有序的忙碌着,他们的脚步轻而快的走在章华台的石砖地板上,丝毫没有打扰到嬉笑的王公大臣们以及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臣们。 今晚的宴会是为了欢迎各国的使臣们,所以各国使臣依照国家强弱分布在离章华台南面正座左右,陈国王公大臣则更靠近章华台入口处。 申子灵作为下当时最强的楚国使者,依礼赴宴。而他的位置,则是最靠近郑国国君的位置。章华台当时建造是建造成梯形圆台顶处,除此之外,还设有两三桌酒台,平时陈国国君就在这上宴请信任的大臣。如今申子灵坐在其上,一眼就能将章华台上下情况看的一清二楚。所以,蒹葭一出现在章华台之上,他第一个发现了蒹葭。 当时章华台之上三三两两,嬉笑怒骂。前方舞蹈台子上,紧着薄缕的舞女们妖娆的摆动着身姿,以期待会被哪位贵人看着,带出宫去。这里男男女女,歌红酒绿。直至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 “司马、郑国公主到。”刚开始还热闹非凡的声音突然了许多。现来的两位可是进来陈国热议的对象。如今又一同赴宴,可是又给无聊的陈国贵族们添了谈资。早就听闻郑国公主美貌无双,如今竟能有幸一见,也是不枉此行啊。刚才还嬉笑着的贵人们如是想到。 刚刚禀唱的太监话音刚落,就见两道身影从两边的摆放的案几之中走过,一步一步的,及其充满了贵族子弟应有的气势与优雅。司马夏御叔其实在座的各位在来陈这些时候都有接触,所以大家都不好奇。他们好奇的是蒹葭,这个郑国公主。在座的都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人。 众人眼神在蒹葭进入章华台时便开始时不时的瞄一眼,后来直接紧盯着。只见那正在走动的女子,脸覆薄纱,走动间,薄纱清扬,女子白皙的脸若隐若现。而露出的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眸含秋水,姿色然,占尽风流。走动时的腰肢摆动若约素,且有微香浮动,香簟爽眠,幽韵撩人。 宴会上众人真真是被蒹葭掠住了神思,久久不能回神。其中以公子灵为甚。公子灵是现任陈国国君的嫡次子。庶长子则是夏御叔之父公子故,已死。公子灵此人为人轻佻惰慢,绝无威仪。且又耽于酒色,逐于游戏。但他却有一堆子才能不错的谋士,早早将他最强劲的对手王兄公子故陷害而亡,再加上陈国望族妫氏是他的母族,所以导致尽管此人如此的烂泥扶不上墙,但陈国下任国君之位也还是他的囊中之物。而现如今陈国国君身体大不行,所以陈国上下差不多都在公子灵的控制下了。 今晚的宴会其实是公子灵设下的,原因就是他一早就对国色香的蒹葭起了色心,想要看看这下第一美人究竟有多美。尽管此刻蒹葭带着面纱,也不妨碍他确定蒹葭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的心思。 当然此时众人可管不了公子灵想什么,他们只是看到这么个美人,突然十分嫉妒夏御叔罢了。但众人又看了看夏御叔那张玉树临风的脸,忽然又觉得,挺好。其实,先不管这段婚姻对于两国之间的利益,以及两人感情如何,单单看此时两人并肩而走,就相当般配。在座的人一瞬间都有了相同观感。 蒹葭走在两旁直观的眼神中,只感觉不太舒服。这些目光中,有着打量,有着单纯的欣赏,还有一些让人作呕的淫欲。蒹葭自就对别人的眼神敏感,就像之前进城门时,她明显就感觉到窦冉的打量,虽无恶意,却让人怎么也接受不了。当然如果有人是个演技高手,眼神所表达出来的感情与心理所想完全不一样,那蒹葭也没什么办法。就像她当年也被表里不一的郑国大公主所坑害那样,那是一个对做戏信手拈来的恶女子。 拾阶而上,将那些个目光丢在身后,蒹葭暗暗呼了口气。终于到了顶阶,蒹葭刚刚呼下去的气又给提了上来。比下面那些要更直接更恶心的目光由前方直直射了过来,那种打量,那种不怀好意的眼光。蒹葭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坐在主位的那名男子,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面如冠玉,仔细一看,与夏御叔竟有三四分像;奈何一副空架子,脸色稍稍暗淡,似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蒹葭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蒹葭的眸子一看过去,公子灵的眼光就追了过来。二人眼神一交错,蒹葭顿时觉得恶心连连,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就见与自己一道走上来得夏御叔稍微抬脚向前一步,挡在了蒹葭面前,隔断了公子灵的目光。 夏御叔稍稍鞠了个礼,面无表情到:“王叔。” 不知道为何,这声称呼,蒹葭硬是听出了些恶狠狠的味道。蒹葭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想而后只是朝着公子灵点了点头,就转身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虽然有些儿失礼,可蒹葭真不知道要如何行礼。虽然公子灵下任陈国国君之位跑不了,但现在不是还没继任么。那他一国公子有什么了不起,而蒹葭还一国公主呢。虽差了辈分,可地位上没差。 公子灵看着蒹葭高傲的朝着自己点点头就转身走了,心想着这美人挺有脾气的啊,不过就算脾气不好那也是美人啊,更何况美成这样的,更加让人欲罢不能了。公子灵心里想着猥琐的事,使得眼睛更加的浑浊。他欣赏了下美人走路的姿势后,又转向正站着的夏御叔,一股子阴阳怪气道:“我的乖侄儿,你可是有福了,竟然能娶到仙般的郑国公主。” 夏御叔什么话也没,他大概也知道不论什么都没用。他的这位好叔叔可是会想尽办法埋汰他。他又觉得心酸,虽然他的君子之名远传,但此时,怕是没人知道他的意气风发早就没有了,早在他的父亲公子故被陷害身亡,而他的妻子,他都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妻子了,总之她也离开时,他就只不过是个失意人了。 “美人虽美,就是不知道王侄有没有那个福分享受了。”公子灵看着夏御叔仍然没有什么起伏,有些儿怒了,阴森森完后,朝着夏御叔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下去吧。 夏御叔依言坐到了位置上,是与蒹葭相邻。正巧在申子灵的正对面。他双手放于膝盖之上,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全身绷直,脸色忽暗忽明。想起自己身上的毒,简直讽刺。是他最爱的女人亲手下的毒,给的理由居然是为了救他。而幕后主使就是这个正高居主位的人,他的亲叔叔。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直到此时夏御叔晦涩不明的脸,都清晰的映入了蒹葭的眼中。按理,她应该跑去安慰即将成为她夫君的夏御叔,可是她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没动。他们之间不熟悉,她自知安慰不了他。更何况两人其实算来只是陌生人,万一不心踩到雷就不好了。于是蒹葭就只好低着头一个劲的看着眼前案几上摆放的陈国美食。 案几上有一道芙蓉海参,被精心拼摆出栩栩如生的“南海晨航”图案。辽阔无垠的大海,婆娑多姿的椰树,喷薄欲出的红日;扁舟激浪,海鸥翱翔,犹如一幅美丽动人的风景画。 一时间,蒹葭的胃口被这道做工简洁,意境高雅的陈国菜给挑了起来。于是忘了以往少妃桃子的嘱托,愉快的吃了起来。 申子灵一直都看着蒹葭,相较于之前第一次相遇的不知所措,现在申子灵更像是知道毕生追求是什么,怕吓着蒹葭,于是收敛了眸光中晦涩的情意,更多的是单纯的欣赏。 申子灵看着蒹葭右手心的从那道芙蓉海参中挖了一勺,像是怕将那副晨航美景破坏掉一般;左手将脸上的面纱微微撩起,然后一勺子塞满了那嘴,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似是味蕾被征服了,五官幸福的张开了。面纱被撩起的那瞬间,申子灵看到那嘴巴一动一动的,像只正在啃食的松鼠一样,可爱极了。 申子灵看的有些儿口干舌燥,随手拿起案几上的酒杯,猛灌了几口;又忍不住去看蒹葭。谁知眼神一瓢过去,就与蒹葭眼神对上了。 蒹葭终于从美食中回神过来,想要看看那个一直盯着她吃东西的人是谁。刚抬眼望去,就与那人眼神交对。蒹葭仔细的盯着对面那个人,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黑色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地的强势。 可是,蒹葭却觉得此人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