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时辰已至。 修复过最后一道伤口,流转周身的华光渐渐消失,风神秀满头冷汗,把长发都打湿了,他虚弱的开口道:“放开我吧。” 素引解开风神秀的双手铁链,柔声道:“你感觉如何?” 哑巴扶着风神秀慢慢坐下,风神秀低声道:“我无事,只是……” 素引担心他伤势未愈,追问道:“哪里不适吗?” 风神秀微微一笑:“只是饿的厉害。” 哑巴打个手势,表示他也饿了。 素引放下心来,命人抬了热水桶进来,留哑巴帮他净身换衣,自己则出去准备膳食。 哑巴扶他进入水桶,一边无声问他伤势来历,又问他素引到底是何人。 风神秀泡在水汽袅袅的热水中,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水珠,显得十分无辜:“流了好多血,我有点头晕……哎呀,待我恢复力气,再向你慢慢解释……” 哑巴无奈,只得笨手笨脚的帮他洗头洗澡,又帮他换上干净衣服。 风神秀梳洗完毕,神清气爽,除了面色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受十二个时辰的凌迟之苦。 走出密室,朱鹤引两人来到一间布局雅致的卧室,桌上摆着各色佳肴和精致点心,素引在一旁陪着也不动筷,就笑吟吟的看着两人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食物吃个精光。 吃饱喝足,风神秀心满意足的喝了口茶:“你家厨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素引淡淡一笑:“若是喜欢,一日三餐做给你吃如何?” 朱鹤站在一旁插嘴道:“这可是楼主亲手做的,都是公子喜欢吃的。” 风神秀闻言看了素引一眼,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素引脸颊微微一红,低头抿了一口茶,道:“你的功力恢复的如何了?” “我过,承受苦痛,亦是修行。”风神秀举起双手看了看,这双手修长优美,完全看不出任何伤痕,“这伤每发作一次,我体内功力在应激之下便恢复一点点,现在恢复了有五成吧。” 素引点点头:“前些日子,李凤丘来风光楼了。” “哦?”风神秀道:“他想知道谁的消息?异族?萧湛?还是我?” “都问了。”素引失笑道,“你倒是料的准,不过他还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九曲千佛洞。” 风神秀闻言一怔,旋即饶有深意的笑了出来:“他问了这个问题,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素引道:“你的意思是,不该是他来问这个问题吗?” 风神秀但笑不语,提起茶壶为她斟了一杯茶,柔声道:“要你整日里与这些武林人士斡旋,辛苦你了。送你一件礼物如何?” 素引眉梢一挑:“你知我想要什么?” “你之心意,我又岂会不知。”风神秀微微一笑,让朱鹤去取笔墨。 素引取出一柄素面折扇,风神秀提笔蘸墨,在扇面勾勾画画,片刻功夫,素色扇面便出现一幅水墨美人图。 哑巴在旁边看着,见画中背景是一片犹如烈火的晚霞,衬着夕阳西落,画中女子以一根丝带蒙住双眼,只露出挺直的鼻子与秀美的下巴,唇角微扬似笑非笑,正静坐弹琴。他看了看素引又看了看画中女子,只觉得以容貌来看,画中人分明便是素引,但看神态却又有几分不像。画中人似笑非笑、傲视众生,素引本人除了对着风神秀有几分情绪,其余时候看着温柔中总透着几分淡漠,反倒不如画中人活色生香。 风神秀站起身,将折扇交到她的手中,温声道:“送给你。” 素引拿在手中,注视着画中人片刻,又抬眼看向风神秀,缓缓勾唇一笑,那神态分明与画中人一模一样,且双眼未以丝带遮盖,眼波流转间又多了几分妩媚颜色,看的哑巴心中一凛,心道这一笑虽然艳光四射、不可逼视,在他看来却反倒不如不笑看着亲切了。 她支着下巴,盯着风神秀幽幽的:“你若是喜欢,我只对你一人笑,可好?” 风神秀含笑道:“那风某岂非太自私了?” “不要算了。”素引干脆的道,收起手中折扇道:“我听,伏龙鼎失窃了。” 风神秀点头道:“不错,而且是异族人所为。” 素引眉头一皱:“还有异族人未被封印,流落在外?” 风神秀望着窗外,漫不经心道:“可见海御龙君也并非无所不能,恢恢,总有漏之鱼。” 素引道:“以他一人之力,管不尽下之事。” “话虽如此,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风神秀低头看她,声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江湖纷乱,多事之秋,保重自己。” 素引笑了笑,柔声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放心便是。” 风神秀望望窗外,道:“时候不早,我该离开了。” 素引心知挽留无用,便道:“我送你们离开。” 时过正午,一束阳光透过窗,落在风神秀的身上,给他周身笼上了一层轻柔的金纱。 他回身一笑,比那束阳光更为绚烂耀眼,对哑巴道:“走吧,启程去万剑山庄。” 官道上,并排驰来两匹骏马,一匹马上坐着一位黑衣姑娘,容颜淡雅脱俗,眼角眉梢自带高贵气质,另一匹马上是一名年轻男子,模样端正,英气勃勃。 福姬漠然扫了他一眼:“你跟来做什么?” 萧湛道:“还能干吗,送你回家啊。” 福姬嘲道:“对哦,你还得做我一个月的仆人呢。” 萧湛怒道:“要不是风神秀拜托我,我才懒得管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福姬道:“什么你你你的,叫我主人!” 萧湛额头青筋暴起:“臭丫头,你不要欺人太甚!” 福姬笑道:“欺负你又怎样?” 萧湛吓唬她道:“心我把你卖给人贩子,看你还有几分姿色,人贩子转手把你卖到青楼妓馆,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叫不应叫地地不灵!” 福姬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哂道:“你怕你有这贼心也没那贼胆儿吧。” 两人边走边吵,吵吵闹闹行了一日,彼此之间的距离倒是拉近不少,当晚便在万剑山庄的一个别馆宿下,吃喝招待俱以贵宾相待。如此又行了两日,沿路皆有人打点接应,每晚在万剑山庄的地方安歇,有时候是庄院,有时候是酒楼,萧湛终于见识到下第一庄的气派。虽然万剑山庄的势力主要分布在南武林,近几年声势也大不如前,然而在武林中根基依然如此深厚,果然不可觑。 令萧湛不解的是,福姬虽然被尊为江南第一名医,沿路招待之人对她的态度却不仅仅是尊敬,更是恭敬有加十分服从,她在万剑山庄的身份似乎不仅仅是一个大夫。 行至第三,萧湛和福姬进入终于淮阴地界。 福姬道:“到了淮阴便是万剑山庄的势力范围,我们安全了。” 萧湛道:“前面就是淮阴城,我们进城吧。” 淮阴城位于淮水之南,是漕运、盐运的枢纽,水路四通八达,往来船只络绎不绝。两人沿着河道一路走过,往来船只穿梭不息,店肆酒楼鳞次栉比,各类行市熙熙攘攘,贩卖各种吃穿用品。 福姬曼声道:“江南三十六路水寨,其中有一路分部驻扎在淮阴。” 萧湛道:“而这三十六路水寨所在之处,全是万剑山庄的势力范围,对吗?” 福姬笑了笑:“正是。”她顿了顿道,“虽然万剑山庄近些年来比不得当年全盛之时,但是在南武林的势力却依然无人可比。” 萧湛侧眼看她,福姬的神情一直很淡,此时却流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 “前面是那么多人在看什么!”她向着前方人群走去,他跟在后面,一圈人围着一个戏台,台子上正在表演木偶戏。 两个木偶如孩童大,身穿彩衣,面如栩栩如生,偶身悬数根丝线,全部操控在一人手中。 福姬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回忆道:“我时候过生日,爹爹都会请很多艺人,其中就有演这种傀儡戏的。” “后来呢?” “后来,爹爹死了,大哥也死了。”她淡淡道。“二哥每年也会请艺人来,可我已经长大了,不想看了。” “抱歉。”萧湛有点尴尬的摸摸头,补充道:“其实我爹也死了,好多年了。”他这样就好像两人的处境相同了。 福姬扑哧笑了,这种安慰人的方式太过笨拙,不过她决定接受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班主捧着一面破锣向围观群众讨赏钱,围观百姓有的走了有的丢下几个铜板,走到福姬面前时,她往里放了一块银锭。 班主是个消瘦的中年人,身量颇高却佝偻着腰,脸色焦黄,满面都是讨生活的风霜之色,一见这锭银子,登时双眼放光,一边把银子往怀里揣一边道:“姑娘您给的太多了,太多了……” 福姬淡淡道:“看你们演的不差,赏你们的辛苦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