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取万字碑</p>
黑，好黑好黑！</p>
孟星河独自一人走在台阶上，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台阶尽头，闪烁着淡淡的幽深的光亮。</p>
清清冷冷，尽管海水已被诡异天坑所抽光，但先前的余温却尚存，以至于贸然进来的孟星河都是感到有些不习惯，如同披上了一层银霜一般，冷极了。</p>
在黑暗尽头，在那闪耀着奇异光华的地方，隐约传来了一种吟叫声，像是某种深海巨兽在咆哮，雄浑有力。</p>
十二岁的少年郎，越听越害怕，真是近乎头皮发麻了。</p>
还好，阿紫一直伴他左右，驻留在他的肩上，尽管此刻未发光，却从内心深处给他平添了不少胆量。</p>
黑衣少年，孑然一人，沿着台阶而下，脚下的台阶古朴万分，尤有青苔，故而少年每一步都是走得小心翼翼，如同行走薄冰之上。</p>
三日，</p>
整整走了三日。</p>
少年发誓，自己此生从未走过如此长的台阶，起码有好几万阶，而且是通往一个未知的世界。</p>
在一片黑暗里摸索了三日，若是换做心性不好之人，怕是早已精神奔溃了吧？</p>
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可言！</p>
当初既已踏上台阶，那便未曾有过退回去的想法。</p>
哪怕再走个几日，他也无所畏惧。</p>
想当初，为了参悟红崖天书，他可是静坐三月，在那个奇妙的小世界中，徒步前行，每日历经四季变化之折磨。嘿……和那等苦头比起来，这又算什么？</p>
大道武卷、伏诛佛经中写得清清楚楚，一个人若非历经无数劫难、痛苦，何来收获成果一说？</p>
故而，每每快坚持不下去时，少年总是狠狠一咬牙，破开唇角的皮，抿上一口自己的血，告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绝不轻言放弃！</p>
不得不说，虽然孟星河还未开始修行灵力，但他的毅力，却是凌驾于许多青少年之上，日后这种能吃苦头的精神若是用在修行生涯上，想必也会有所作为吧？</p>
如此一来，孟星河又是走了好几日！</p>
直至第九日，</p>
台阶到了尽头！</p>
而那深海巨兽的咆哮声也突然消失不见，整个海底，变得异常安静。</p>
但往往这样的安静，才会令人感到不安。</p>
“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孟星河吓得陡然打了个冷颤。</p>
他环顾四周，才是发现，在前方不远处，有着一口枯井。</p>
枯井流转着古朴的气息，井身镶嵌着奇异的图案，像是一种古老的神圣图腾，它们发散着淡淡的光泽，隐约传出波动之声。</p>
“这，莫非便是栖龙井？”</p>
孟星河的心猛猛跳个不停，沉吟了片刻后，他才是自言自语道。</p>
“少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道苍老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而这一次，孟星河听得非常清楚，正是从井中传出的。</p>
少年不明所以，却是用眸子死死地盯着枯井。</p>
“你，太弱了！看来我等到的人，叫我很失望。”苍老的叹息声，幽怨而失落。</p>
“传说栖龙井下封印着万字碑，看来你就是那块石碑了。”孟星河道。</p>
“不，我不是万字碑，我是碑下镇压的龙灵。”</p>
孟星河闻言，面色凝重地盯着枯井，心中早已是风起云涌。这是怎么一回事？外界只流传栖龙井下有万字碑，却并未有龙灵一说。</p>
“请问，龙灵大哥，我可以帮你吗？”</p>
孟星河对着枯井微微躬身，颇有礼貌地说道。他感觉得到，后者似乎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人。</p>
“你帮不到我。”龙灵的声响再次传了出来:“我先前已经说过，你太弱了。”</p>
孟星河未料到它说话如此直白。</p>
“我感受得到你身上的气息，你连最普通的小周天境界都未晋入，体内九门一扇未开，如此平凡的你，如何能帮到我？”栖龙井中，龙灵说道。</p>
是的，它说得没错，如今的孟星河的确是太平凡太弱小了，哪怕是刚刚迈入小周天的灵力初学者，都比他要强上好几分。</p>
“我的确平凡，的确普通，但请龙灵大哥你仔细想一想，我居然有能耐参悟到红崖天书中的奥义，自然便有着与众不同之处，兴许就凭这一点，便能帮你一些忙也说不定。”孟星河微微一笑，道。</p>
他没有自夸，更没有骄傲的意思。他说的，不过是实话而已。</p>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你这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平凡辩解罢了。”龙灵不以为然，反倒是冷笑道。</p>
这……这龙灵好生不讲道理啊！莫非真的是人龙难以沟通？</p>
孟星河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得讪讪一笑，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p>
“不过……你能参悟红崖天书的奥义，出现在这里，倒的确是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地方。”龙灵居然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好话。</p>
孟星河目视着枯井，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妨说来听听，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p>
“你看看四周，再看看你的脚下。”龙灵淡淡地道。</p>
孟星河听完龙灵所说的话，目光扫视了一圈四方，当即便是见到了几道赤色光柱，而后他又看了看脚下，这才发现，地面画着古怪奇异的图纹，仿佛远古遗留的强大阵法。</p>
繁复的线纹，临摹出一个奇特的图案，源源不绝地对着四周的光柱中，注入力量。</p>
“这是……”</p>
“没错，这就是一个阵法，它的中枢位置便是这口枯井。以栖龙井为中心，方圆几里之内，皆为其所困。”龙灵打断了他的话，道:“此阵法已存在几百年，这些年来，我便是被永远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海天坑中。”</p>
“是谁如此狠毒，剥夺了你几百年的自由。”孟星河手心紧握，他只觉得，那人的做法，实在是有些过了。</p>
“万一人。”</p>
龙灵平淡地道。</p>
“万一人？”孟星河只觉这名字好土好平凡，但隐隐又透露着不平凡的意味。</p>
“是的，他是你们人族歌颂了几百年的英雄。</p>
几百年前，我们龙族九伐星耀中原，然而最终却是功败垂成，被万一人尽数封印在了大陆不同的地方。”龙灵悲凉地说道。</p>
“整个龙族都被封印了？”孟星河追问道。</p>
“有十之**吧。”龙灵沉吟了片刻，旋即说道。</p>
这万一人，未免也太厉害了吧？竟以一己之力封印了龙族十之**的势力，果然是万人中仅此一个，绝无第二，怪不得名字叫得这么古怪。孟星河骇然失色，在心中自言自语道。</p>
“当年我们龙族分为两派势力，我与父王那一派主张与人族hé píng共处，而另一派则是极力推崇攻伐中原。后来，在龙族九伐中原的战争中，至少有近乎一半的同族没有参与，但可笑的是，事后万一人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龙族的成员皆视为眼中钉，一并处理。”</p>
龙灵冷冷地哼了一声，而后讥笑道:“在那之后，万一人还在神都开创了一个名为‘屠龙宗’的门派，下设擒龙、驯龙两分殿，以彰显自己的辉煌事迹。”</p>
孟星河听到这里，憋红了小脸，嘀咕道:“这万一人的行为，简直就是一种物种歧视嘛。芸芸众生，皆为平等，他有何权利凌驾于龙族之上。”</p>
“哎……”龙灵叹了一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p>
“那我可以帮你解开封印吗？”孟星河只是想尽自己一份心力，希望可以帮到他。因为他突然觉得，枯井中的龙灵很可怜，比他都可怜，他虽然被李叔囚禁在栖龙镇，但好歹偶尔还能出去散散心，而龙灵却是只能屈居于那窄小的枯井中。</p>
“不，你解不开。不过……”龙灵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能取走栖龙井下的万字碑，我倒是可以从井中出来透透气。虽然，我只能在这阵法的范围中huó dòng，但也比待在井中那片空间要舒服一些。而且，这万字碑时常吞噬我的龙气，如同附骨之疽，你取走的话，也可让我免受一些皮肉之苦和精神折磨。”</p>
“取走万字碑？”孟星河微微一怔，道:“莫非，我只要能取走万字碑，便等同于破解它了？”</p>
“虽然你没实力，不过智力还算不错。”龙灵道。</p>
“我明白了。”孟星河受到龙灵启发后，席地而坐，淡淡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取走万字碑。”原来，破解万字碑的方法，便是取走它啊？</p>
枯井中的龙灵虽然难以看见少年，但他从外面发出的窸窸窣窣的步子声，却辨认得出，此刻少年已是来到了枯井旁，他趴在井口，寻觅了好一会的万字碑，方才是顺着井口跳了下来。</p>
孟星河看到了一座被灰尘所覆盖的石碑，上面勾摹着一个“万”字，入碑三分，苍劲有力！</p>
这便是万字碑么！</p>
孟星河正了正神色，在心中默默而道。</p>
旋即，他合上了双目，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摩挲着石碑上的细纹。</p>
少年用手掸去灰尘，石碑上的“万”字变得更为清晰了，仿佛历经了几百载岁月的侵蚀与打磨，犹存厚重的历史感。</p>
尘埃散去，石碑触手冰凉，孟星河深深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抽搐，在“万”字之上，仿佛有着一股魔力，在吞吸着他的手。</p>
人与碑的交流，</p>
手与“万”字的灵魂沟通！</p>
如此格局，一直对峙了许久。</p>
“嘿……小子，你未免也把这万字碑想得太过简单了，若凭你这样都能……”</p>
‘破解’两个字龙灵还未说出口，石碑便绽放出了万道赤光，然后……万字碑竟然动了，它真的动了，缓慢地漂浮着，孟星河见状，摊开手掌心，石碑如见归宿，滞留在了他的小手上。</p>
“这……”</p>
听龙灵的口气，倒有几分愕然无语的味道。</p>
“原来，红崖天书的奥义真的是破解万字碑的钥匙。”</p>
孟星河淡淡笑道:“万字碑看似是一座不动石碑，但其实它亦会动。先前我进入冥想状态，手触碰万字，它似是感受到了我身上残留的奥义气息，故而才会出现这番景象。”</p>
“奥义气息？”</p>
“嗯，参悟红崖天书时，在那奇妙的小世界中，便存在奥义气息，只是我没想到，那些奥义气息竟能如此轻松地破解万字碑。”孟星河苦涩一笑，大有一番我也很无奈的意思。他以为破解万字碑的过程至少要拐上好几个弯，至少要费尽心思，然而哪里料到，竟会是这样。哎，果然是世事难料啊！你以为很复杂的事情，到最后竟反倒成了易如反掌，不得不说，机缘与运气还是很重要的。</p>
“或许……这就叫做冥冥中自有天意吧。”龙灵苦笑着道。</p>
是的，或许，本来就是少年与万字碑有缘。</p>
“龙灵大哥，如今这万字碑已被我取走，你感觉好些了吗？”孟星河突然想到更为重要的事，开口问道。</p>
而后，他便见到了一道虚无缥缈的灵魂，那是……龙灵！</p>
通体青鳞，伤痕累累，长爪生动灵性，胡须飘飘洒洒，整个身躯，足有十丈之高，全身充满着威严之势，令人仅仅看上一眼，便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之意。</p>
原来，这就是龙灵大哥的模样吗？龙族，果然如书中记载那般，神圣而高贵！</p>
孟星河悄悄地吞了吞口水，道:“龙灵大哥，既然万字碑的镇压已除去，那我也该回去了。”说完，便欲转身爬上井口。</p>
“等等。”一道颇具威严气势的声音传了出来，吓得孟星河肃然起敬，连忙问道:“龙灵大哥，还有事么？”</p>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龙灵傲视着他，淡淡地道。</p>
“如果日后你有机会到牂牁神都东西寺院塔和大理沧海城镇龙台，帮我向我的同族转告一声，我活得很好。”龙灵若有所思地道。</p>
“好，我尽力。”孟星河微微一笑，道。</p>
龙灵闻言，在少年还未反应过来那一刻，便载着他飞出了栖龙井。</p>
“你走吧。”</p>
“龙灵大哥，那我告辞了，你保重。”</p>
孟星河对着它抱了抱手，行了一个礼，旋即转身，踏上了石阶。</p>
古老的阵法依旧在闪烁，赤色光柱笼罩着龙灵，将它那透明的身躯都是染成了火红色，此刻的它，如同沐浴在火海！</p>
只见它目送着黑衣少年离去，在心中自语道:真是个有趣的少年，有朝一日若是成长起来，想必会给很多人带去意外和惊喜吧？</p>
……</p>
孟星河艰难地走在石阶上，来时是下阶，回去时上阶，这等难度，可谓是变大了好几倍，如同负重前行一般，每上一阶，都是颇为困难。</p>
阿紫依旧驻留在他的肩上，而此时，少年的手心处，竟是凭空多了一道纹印，样子十分奇异，细细一看，才发现，竟是万字碑！</p>
看来，万字碑已是和少年融为一体了。</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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