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然这句话的意思很简洁明了,意思就是要让这阉官叫上一声爷。
这句话的味道平静淡然,却也隐藏着强大的自信,若无强大的实力,何以有资格出说这样的话?
“你可否再说一遍?”阉官声音微寒,他妆容极艳,于这夜色之中,面如鬼魅。
齐然摆了摆手,以手将湿发掳至脑后,肩扛大刀,踱步向崖砰上走来。
“我不想再说下去,因为我不是很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你只需喊一声爷爷足矣。对了,我也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在你喊爷爷的时候,你还需把头给低下去,也不需太低,只要当我看你的时候,看不到那张脸就行。”
齐然踱步而来,他的脚步很重,踩在被山水浸湿的碎石块上,有嗝嘣声迸开。
他看到了那躺在崖砰上骑兵的尸体,皱了皱眉,觉得胃中有物在搅动,这种感觉很不好,他想呕吐。
红裙阉官眼瞳微缩,震惊异常。
这些简短地话语让他又羞又怒,这是在**裸的羞辱,是在羞辱他的的体格缺陷,这更是在践踏他的尊严。
这种尊严,在他自身看来,比身为一个燕人的尊严还要来的重要,可这也是他内心的痛,绝对容不得一个齐人来嘲讽。
“该死的齐人,我决定了,要取你人头,鞭你尸身,然后再喂这山中豺狼,使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不知为何,当齐然看到那具骑兵尸体时,他的怒意便会更深。当他望到肩膀处的那道箭伤时,他的怨气便会更浓。
若是他心慈手软,想来此时躺在崖砰上的,会是他,会是他身后那匹正在吃着青草的黑马。
“如果你不叫爷的话,那你活不了,你也要去死。”齐然冷声说道。
他不得不出手。
对于这种无理取闹之人,他没得选择。
白日不知何时才会来临,明月不见其影,夜幕上空便是几粒黯淡的星辰也没有残留,唯有野风呼啸,穿谷而至。
那一缕系发的麻草,早已被雨水不知冲到了何处,他的脚下走的越来越通畅,扛刀的姿势越来越帅气,可他不得不止步。
红裙阉官冷厉尖啸一声,兰花指环绕相扣,一道极清亮惊艳的红光由指尖喷薄而出,照亮了昏暗的夜空,向齐然激射而去。在这道红光之下,无论是瑟缩的山流乱世山道,还是齐然肩上雪亮的大刀,都变得无比黯淡。
齐然很清楚,单论在修为境界这一方面,自己和那人之间应有着无限的差距,但是在其它方面,比如对于战斗掌控的能力,比如心法妙术的数量上来看,自己并不会比他弱上多少。那么越境挑战成功的概率便不会小很多,不至于使他产生绝望寒冷的感觉。
没有人对他讲过修为的境界划分,主要是他不想听这些废话,他不想知道。
如果只能用刀砍翻和自己同等境界的修士,这岂不是太过于无聊。他肩上的大刀,还有他心间的百家心法,就是为了越境战斗而存在的。
握刀的气势陡然提至巅峰,他的人变成闪电般的影子,一道大雁虚影在这密林古道之中泛起异样的光彩,大雁厉啸不止,大刀上恐怖的寒光四处喷扫。
在极短的时间里,齐然把自己用刀的最强大的手段,全力施展了出来,寒光耀崖壁,显得强悍至极。
刀道乃是他最强大的手段,他想尽快解决掉这场战斗,因为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件莫名其妙的打斗上来。时间是用来享受的,不是让他烦闷的,他不想浪费。
他要让那人磕头认错,再叫上一声爷爷,若是不认,他就把那人给杀了。
他真的会把他杀死。
“砰”的一声,闷若惊雷,山鸟尽散。
齐然的圆月弯刀横斩竖切,与那道炽盛的红光激碰在了一处。刀锋铮铮作响,无数难以合围的参天古树喀喇倒塌,有烟尘冲天而起。
齐然收刀于肩,这乃是他与人对决中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自己刀道的实力,他觉得有些尽兴。
阉官那面如鬼魅的浓妆脸色愈发苍白,退后了一步,心里咯噔一声,暗叹不妙。
这少年的修为境界一时还不能判断出来,可定是在他之下,但那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所表现出来的非凡气魄与威势,竟使他觉得有些胆寒,不禁萌生出了一股退意。
若是能轻易将此人斩杀,他不介意出手,可于而今来看,他需要动用一些其它的后手,或许才有可能将其格命于此,可于这危机四伏的齐国疆土,他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身在那宫中,他需时刻提防着身边的人,他会时常低头,会向他人叩首,审时度势对他来讲,这是他必须要学会做到的。不然,以他的真实实力,他也不可能成为那个女子的半个师父。
他是个聪明人。
可是,那句话他觉得真的说不出口,他真的做不出来。
望着那根已被鲜血侵染的手指,他的眉头再次紧皱起来。
齐然依旧淡然自若,也显得有些漠然,他肩扛大刀,一步一步的向那红裙阉官再次走去,每一步踏下,都有石子被迸开的声音传出,亦有石屑被溅开去。
“叫爷!”
…………
…………
崖砰下的黑马一直在啃着青草,草上有水,有些湿,可是很干净。它像是吃饱了,抖了抖马身,伏下了身子,卧在了被它啃过的青草上。
可并不觉得今夜与往日有何不同,只是还是那般无聊。
古林之中,有一声微弱的轻哼传出,那个被齐然一掌拍飞的骑兵艰难的爬了起来。
噗的一声,他又吐了一大口血,整个人无力地扶着古木,似乎随时可能死去,但他的手却依然紧紧握着由靴中抽出的短匕。
他看向了崖砰上的二人,再望着那个少年的背影,眉眼中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寒意,尽管他的寒甲此时已被鲜血浸透,他仍想着要该做些什么。
接而他望向了那匹伏在地上的黑马。
他把头顶的那顶红绫甲冠脱掉,甩在了脚下。
手持短匕,他要将那人的马颈给抹断,如此才可解去那一掌之痛。
古林之中一片幽暗,不只由何处传来一阵蝉鸣,有青葱的叶子四下飘零。
齐然猛的止步,他回头,眸子之中带着一丝无尽寒意向那匹黑马旁的人望去。
“你是在找死!”
有长雁嘶鸣,直冲云霄,传向了断崖顶端,紧接着向更远处的山脉冲去。
青草苔藓翻起,古树枝皮裂开,数丈刀锋所过之处,飘零的枝叶也被碾压成了碎屑。
有着无尽的冷意充斥着崖砰四围,齐然神情冷漠又不失强悍,已将那把大刀抵在了骑兵的颈项上。
不知是野风更急,还是刀风更甚,将那骑兵的长发刮起,遮住了那双无神的眼睛。
“不……不要!”
齐然神情未曾有丝毫变动,依旧冷漠,他冷哼一声。
刀起刀落,一颗人头划落,有鲜血喷涌而出。
这是一幅摄人心魂的画面,红裙阉官如木泥雕,无论过去多少年,今夜见到这的一幕都使他难以忘怀,那少年的身影烙印在他的心头,难以磨灭。
崖顶上方出现一声矫呼,那女子掀帘出轿。
天地之间一片清明。
齐然收刀归鞘,神情有些黯然。
是啊,他shā rén了。
第一次shā rén。
杀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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