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上课就有些心不在焉。课余时间常有三三两两的教师在一起交头接耳,一些消息就在院子里流传开,无非是:李大顺拐弯抹角竟然和骆书记攀上了亲戚,还算是骆书记ài rén的表外甥,这下没事了;乡里某领导已经说了话,要求照顾周光明等。黄琴老师动手早,当晚就到了秦组长家。俩人一直走得热乎,这些年从聘用为民师到后来转正,秦组长都出了大力,黄琴逢年过节也都有“奉献”。因此,秦组长很爽快地给他透了底,给了她满意的答复,也要求她把黄校长那边工作做好。黄琴这人是个容易自鸣得意的人,上午下了第一节课,对着愁眉哭脸的yīng yǔ组教师忍不住说自己不考虑“下岗”的事情,这事让教师们更加骚动不安。刚毅心里既鄙视她,也更加烦躁。
刚毅是个情绪化的人,觉得事事不顺利,心情很灰暗。他和哥哥商量,从一个老师家属那里赊了两条“芒果烟”,这烟比商店要便宜20%左右,是小厂生产的,质量还可以。晚上,怕别人看见,刚强把烟往衣服里一夹,兄弟俩找黄校长。不料,黄校长家有人,高声在说话,哥俩远远地躲在黑影里,耐心地等待,心里希望与失望并存,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又担心遇到熟人,不好意思,虽然只等了半小时,哥俩象过了一年。好容易校长把客人送走了,哥俩正要上前,却发现校长门口早有两人快步进去了,就着灯影,看样子是黄琴,两口拎着沉甸甸的包进去的,远远听到校长的笑声,看样子很很融洽。黄琴进去时间不长就出来了,校长两口送到门口。刚强兄弟赶忙挤进门去,校长夫人一看他们兄弟进来,扭头进厨房了,校长也不热情。如今送礼的人多了,眼界也高了,看看他们拿的烟,校长有几分冷漠,张口就说自己不管事,让哥俩去找教育组长秦风,两人陪着笑脸,一个劲地讲好话,请校长关照。校长打着哈哈,只是让他们做镇里工作,临走让两人把烟拿回去。两人不好意思,慌慌忙忙地丢下烟走了。
刚毕业时,学校人少,大家齐心干工作,他们哥俩是教学主力,与校长配合得不错,黄校长对他们也有些不同。后来,调来的老师多了,大家多少总要给校长送点烟酒礼品,而他们哥俩脸皮都薄,觉得本乡本土的,送礼不好看,几乎没有给校长送过礼,工作上由于来的老师多了,校长逐渐觉得他们可有可无,关系就疏远了,因而他准备向东平中学推荐的名单中压根就没有哥俩。
哥俩碰了软钉子,也增添了紧迫感,硬着头皮又去秦东风家。就考虑礼要重些,除了两条芒果烟,又加了两箱水果。秦组长原来也是学校的老师,互相很熟悉。但是秦组长后来官当大了,眼界高了,尽管哥俩的人品和教学水平都不错,但哥俩又不会送礼、巴结,也就对他们看得平常。秦组长瞥了一眼他们提来的两条烟和两箱水果,打着官腔,要他们俩相信组织,好好准备学生的期末kǎo shì。哥俩一直陪着笑脸,脸部的肌肉都要痉挛了。心里想秦组长当初也是同事,以前关系也很好,怎么人一当上了官,就这么没有人情味了呢?
哥俩摸不清情况,越发忐忑不安,也有点不死心。
星期三赶上姐姐的小孩过生日,全家到姐姐婆家送礼。刚毅家共有姐弟三人,只有姐姐不从事教师职业。她考中专时,上了个工业学校,毕业分到县轻工局化工厂,找了个对象是粮食公司的驾驶员。姐夫家多年生活在城里,在guān chǎng有几个朋友。当天除了请娘家人外,还请了别的亲戚朋友。女宾坐了五桌,男宾坐了四桌。
当时,刚毅桌上有胖子说话语气挺大,人也很豪爽,一问原来是姐夫的表哥叫叶林,在县广电局是个中层干部,说是曾在东平镇负责布设广电网络,与秦东风很熟悉。刚毅兄弟就有点动心,于是就少了几分拘束,热情了许多,频频与叶林干杯,口口声声叫大哥。叶林也有个在亲戚面临显示的意思,人又豪爽,觥筹交错,很快就熟悉了。饭后,刚毅就跟姐夫说,能不能请叶林找秦东风帮忙,在教师调整时照顾一下。姐夫觉得是个露脸的事,就急忙快走几步撵上叶林,跟他说了,并且说这事情你一定要帮忙。叶林带着酒气,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哥俩狠狠心,筹了些钱,在姐夫的陪同下提了箱沪州老窖到叶林家,客气一番丢下600元钱。回到家,兄弟俩都很心痛,算起来有上千元,如果用在两家改善生活、给孩子买衣服、买玩具有多好啊,镇上已经半年没有发工资了,这笔钱还是以前的积蓄。
叶林果然是个热心人,星期天晚上约了几个场面上的朋友,在楼外楼饭馆请秦东风喝酒。酒醉饭饱之际,提出刚毅兄弟的事情请他帮忙,几个朋友也跟着帮腔。秦东风对县政府机关的人一直很客气,而且以前也与叶林打过多次交道,是熟人了,况且还有这些场面上的朋友在旁边,不好拒绝,就笑说:“老叶,你就这一顿酒,让我照顾2个人,你也太贪心了。”转而又说:“其实我就是想照顾也是能力有限,你也知道如今镇党委书记骆光和镇长荣hé píng都是从外地才调来一年多,和我没有什么交情,他们俩不是省油的灯,早看我不顺眼了。我还想找你们这些县里官员帮我疏通关系呢。这件事事前我根本不知道,具体操作也瞒着我。这样吧,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考虑吧。”
姐姐回头把这情况向哥俩说了,哥俩越发觉得紧张。现在最好能找到镇党委书记骆光和镇长荣hé píng,但是他们怎么能够得上呢?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两人地位太高了,简直高不可攀。刚毅晚上开始睡不着觉,白天没精打采,看看哥哥眼圈都黑了,肯定也是睡眠不好。两人都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家里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父母亲整天忧心忡忡,唉声叹气,愁得吃不下饭,又怕孩子烦,不敢多问。姐姐很关心两个弟弟,尽管自己不宽裕,隔三差五总要买点糖果来看侄子、侄女,说点安慰的话,尽管这些安慰有些空洞。她的厂里效益不是很好,工资一再拖欠,最近情绪不高。况且上次钱花了,事也办得不顺利,觉得对弟弟们有些惭愧。
天气越来越热,桃花早败了,柳絮飞起来,到处都是。学校里气氛越来越闷,大部分教师都是惶惶不可终日,但是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怕统考名次落后。学生也知道了并校的事,学习更不上心了,也不太服老师的管。刚毅早上没有来得及吃饭,上午两个班的yīng yǔ课,上第三节课时,背上都被汗水淋湿了,人也感觉有些虚脱。好容易熬到下课,回到家里,晨晨递给刚毅一张汇款单和一封信,原来是省报副刊最近发表了刚毅写家庭亲情的一篇散文,有1000多字,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刚毅以往给他们投了很多次稿都没有音信。刚毅想:尽管默默无闻地当了几年教书匠,自己毕竟还是和别人不一样,这些年通过刻苦学习积累的知识、练就的本领是别人所没有的。“天生我才必有用”,他觉得又找回了往日的自我,这些天来的萎缩和愁闷一扫而空。
其他老师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中午,刚毅趁兴把哥哥和几个要好的老师请过来喝酒,晨晨做了几个地里采摘的青菜,又炒了个肉。席间自然又围绕并校的问题争论不已,周光明脸喝得通红,斜着眼睛看着刚毅说:“唉,我们这些人只能在这地方混一口饭吃,不像刚毅你那么有本事,你抓住机会出去算了。”其他几个人也随声附和。尽管大家平时处得不错,实际上他们在羡慕刚毅的同时,心里也在想,刚毅留在这里是有力的竞争对手,省报发表文章不是一般的水平,说不定要加分的,如果他走了正好可以减轻他们的压力。刚毅心知肚明,笑笑而已。
中午多喝了几杯白酒,下午没课,刚毅睡了个爽觉。傍晚时候下了一场暴雨,屋子外面大雨滂沱,电也照例是停了,孩子吃完饭就睡了。晨晨在针线活,烛光摇曳下下晨晨显得更加清秀,连衣裙衬出她苗条的身材。刚毅忍不住上前楼住晨晨,她也温柔地和他依偎在一起。两人jī qíng荡漾,很是恩爱,也就做些例行的功课。做完事,依偎在一起,叙说起最近的一些事情。不管怎么说,刚毅对婚姻感到很满意,他很爱晨晨和孩子。晨晨也一直认为找这样的丈夫很幸福,他很有才气,品质又好,是个优秀的男子,对他也很有jī qíng。尽管日子不宽裕,她感觉也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