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祠堂居然是砖瓦结构!毫无疑问,这是整个石桥村最好的建筑,但在谢柳的眼里,就是一幢危房。风吹雨打,岁月在墙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祖母在门口松开谢柳的小手,给了个鼓励的眼神,道:“进去吧!听话哦!”
透过虚掩的大门,谢柳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两个男人站在院内。谢柳回头看了看祖母,然后小心翼翼地跨过高高的门槛,院内站着的两个男人一下清晰起来。谢柳又回头看了看祖母,祖母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谢柳一回到村里,便被祖母带到祠堂。说不害怕,那是自欺欺人。不过,谢柳面色却是丝毫不变,毕竟,祖母带他来时,并没有丝毫担心。再说院内站着的两个人,谢柳都认识。左边站的是一个高瘦的汉子、皮肤黝黑,看上去有点严肃的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这是谢家村的谢士明,谢家村现任族长谢中方的长子。旁边站着的那个一个浓眉大眼、身体健壮的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是谢柳的叔叔谢士毅。
看起来,族中有大事,但应该不是坏事。
见谢柳进来,谢士明向谢柳招了招手。
谢士明、谢士毅都是不太喜欢讲话的人,见谢柳走到近处,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却不说话。然后,盯着谢柳看了半天。这让谢柳感到有些煎熬。最终,谢士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到“小石头,你父亲去扬州太心急了,也是舍得啊!”略略一顿,继续道:“我们两个村是一个祖宗,你祖母说了,石桥谢氏不能无族长,过几日你就是石桥谢氏族长。我来这里是教授你相关礼仪的,希望你,明礼、知礼,谨守礼法,光耀我谢氏。”见谢柳没有什么反映,谢士明也不在意。
转过头去,对谢士毅道:“你明天到族学代谢柳请一下假,这事恐怕要做几天。”
谢士毅笑道:“好的。”
谢士明点了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谢柳低低了应了一声,脸上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内心却很是欣喜。
谢柳对宗族了解的并不多,但也知道在族内族长的地位至高无上的。
其实,历史上,姓氏家族聚居比较普遍,表现为同姓居住同一地区,一个宗族即为一个自然村落。家族一般都建有祠堂,祠堂有“祠规”,亦即家法,族有族长,族长在家族中权势至高无上。宗族内部的管理和各项事务的主持一般都由族长担纲。小如家庭纠纷、婚丧喜庆;大如祭祖、祠庙管理等事务都要主持。
族长,亦称“宗子”。一般由族民推举族内德高望重的男姓长者为族长。谢氏家族认为:“宗子所以主祭祀而统族人,务在立嫡不立庶也。宗子死,宗子之子立,无子则立宗子之弟,无弟则次房之嫡子立。既为宗子,必谨守礼法,以光先德,族人亦宜推让,毋得轻忽。”
谢柳这个族长位置来自于其父,这是谢家祖先在族谱里规定好的,但一般来说,前任宗子不死,后任不立。但谢士弘如果要当族长,不能从商是前提。一方面,这样做会丢了谢氏全族的脸;另一方面,作为族长,日常事务也是不少,诸如与当地士绅、官长打交道,处理赋税徭役等。而谢士弘此去扬州,必然经年,如果有事,人不到场,有时会损害谢氏利益。
谢士弘对石桥谢氏宗族的未来极不看好,且经商致富之心异常坚决。祖母本以为族长之位能留谢士弘的脚步。不想,谢士弘当场就抛弃了族长之位。祖母既怒又惶恐,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立谢柳为石桥谢氏族长。虽然谢柳岁数太小,但谢士弘去扬州经商,这谢氏有族长相当于没有族长。反正以后谢柳还是谢氏族长,不过是早与迟而已,这便有了祠堂一幕。这谢士弘一走,石桥谢氏连个知道宗族礼仪的人都没有,最终祖母出面,请谢中方帮忙。然后,谢中方安排谢士明先过来教授礼仪。
其实,这还是说明谢氏没落了,让人看不到希望了,不然,谢士弘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弃族长的位子。同时,如果石桥谢氏不是这么穷,还有一点点未来,那么谢士弘不做,谢士弘也不会轻易让谢柳来做,谢松来做更符合谢士弘的心意。
谢柳知道,只有融入才能长存。于是,认认真真地跟着两人学习。转眼中午,饥渴难忍的谢柳才想起,这里是一天只吃两餐。难怪,两人丝毫没有停歇之意。无可奈何,只能打起精神坚持下去。两个人都不善言谈,谢柳又不敢多话,场面几度尴尬。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已是下午三四点钟。谢士明、谢士毅如释重负,快步走了。谢柳感觉**受到了一千点伤害,想想明天还要来,又感觉精神上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不过谢柳没想到,伤害才开始。
谢柳走出祠堂,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一下千年前的空气,很好,醒脑明目。
磨磨蹭蹭,谢柳到家的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哥哥,吃、吃饭了。”一声轻柔的童音,让谢柳认清了现实。这是,小妹‘圆圆’,一个讲话还不完整的小女孩。一家人都到齐了,就等谢柳了入坐了。
谢柳定了定神,象往常一样与祖母、叔叔打了个招呼。然后与小妹坐在一起。桌子上是一盆稀薄的粟米粥、五六张薄饼、几根咸菜、两条蒸鱼,构成了今晚的晚餐。这里是江海交汇处,鱼来得容易,只是调料却不便宜,所以多是将鱼放入粥锅蒸熟便是一道菜,多数时候鱼里面是无油无盐的,想想那味道,想想那味道,腥。
温暖的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并不能照亮大唐的每一个角落,谢家很不幸,就是生活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的那群人之一。这个世界,与他们关系不大。
谢柳吃了几口,却一下没有了食欲。本以为,一天没进食,早已饿得受不了。不料,食物如此粗砺,以致于瞬间没了食欲。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谢柳默默地提醒自己。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吃喝不愁的生活。那一世,自己上班时很清闲,玩玩微博,买买股票;下班后画的画、写的字随着名气的上扬,价格也越来越让谢柳满意,挣的钱已达到三线城市财务自由的标准,不仅有足够金钱养活自己和家人,并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自己内心真正的兴趣爱好——书画与美食。想到了美食,谢柳忍不住低声念叨:“其实,我不想来。”
曾经因为吃得太好要减肥,却没想到要一个一日三餐,图一个温饱居然是奢望。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生活。
怀着复杂的心情,谢柳艰难地吃着晚饭。
食不语,这一点谢家还保持得很好。没有人交流,正符合谢柳的意愿。急急吃完晚饭,谢柳便喊了一声“累”,匆匆躲进了自己的小屋。
两分钟没到,谢柳又出来了,不好意思,那味太重,没忍住、没忍住。
小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有点潮湿和异味。以前谢柳在学校住集体宿舍时,那味道只会比再起的味道更重、更难闻,但那时根本没在意。
现在嘛!只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还好,夕阳西下,还有一丝余光照耀大地。好什么好?撸起袖子,打扫卫生啊!
断。
舍。
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