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城门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圣庄严,因为这里现在是人满为患。苏野三人赶到时,整座城门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人声更是嘈杂,哭声,叫声,骂声想成一片,且都充满惊恐,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三人分开人群挤进去,但城门边上的情景更是令他们心惊,城门旁的墙上靠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全部是血淋淋的人,这几个缺了胳膊,那几个断了腿,血液止不住的流,还有脸部或身上大面积烧伤的,没死的满地打滚哀嚎着,死了的全身血污的躺着,他们的父母、妻子和孩子哭坐在旁边,衣衫,头发尽皆凌乱,全部不成模样。城里又不断有兵士搀着,背着受让的人出来,放下后立即返身回城。一切乱如沸粥。
小书生背着一名双手齐肘而断,正虚弱吐血哼唧的男子出来放下,苏野急叫住他:“小书生,小书生!”司徒靖回头,看见自己大哥三人走来,司徒弈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司徒靖用血染的袖子擦擦汗:“不清楚,是地下城里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好像是中央的什么‘天’号炼器炉炸了,连带着旁边的数十火池,剑炉都炸了,这些都是里面被炸伤的铸造师和徒工。”四人一起进城,“刑将军立刻解除禁制,命所有兵士进地下城救人。”司徒靖跟不上三人脚步,司徒弈牵着他的手追上,问:“怎么会伤了这许多人,”司徒靖摇头:“不知道什么原因,今日全城所有的铸造和徒工全都聚集在‘天炉’附近。”
司徒弈点头:“嗯,“天”号炉炼制的都是极重要的wǔ qì,一般十年开一次炉,对邺城的所有铸造师来说是一种神圣的仪式,看来今天就是了,不过,天炉会发生炸炉,绝不寻常,走。”四人来到一处暗堡,纵身飞进,里面是一处甬道。
来到甬道末端,映入苏野眼内的,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洞天,的确比地面上整座城池都广博,空阔。苏野四人所站的地方位于上下空间的中下层,一眼望去,同样的地方不下千个。每一个甬道末端都有贴着墙壁的左右石砌栈道,可以到达底端,而巨大的底端地域简直是火液的海洋,一眼望不见边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火池,池内烈焰翻滚,插满了未炼制完成的剑器,每数十个火池围着一个与顶壁相连的炼器炉,里面燃烧着赤红的火云,顺着炉洞呼吸吞吐,如蛇嘶信。司徒弈领着三人下阶登上栈道,沿着石壁转了半圈,看见下方都是如蚂蚁般小的兵士背着伤者登上其他的栈道,走出甬道。四人疾奔半天,仍不到底,司徒弈看来不及了,直接在“之”字形的栈道上纵跃而下,三人学样,的确较快到达底部,转过一道山体,来到了整座地下城的中部—天字号炼器炉的所在。
一座宏伟雄粗炼器炉矗立在巨大空间中央,周边的炼器炉与之想比细的简直像根牙签,只是巨炉顶部断裂,底部更是有一个超大的豁口,熔浆四溅喷射,周边人群蚁聚,救援的兵士从甬道末端到炼器炉底部,排成极长的链队,司徒弈四人到这看到,此处的景象比城门口更甚百倍,哭声动天,地上躺着上万人,有的甚至全身皮肤不剩一点,死状极惨,司徒靖说,离炉子近的人,被喷出来的熔浆一吞,直接消失了。
司徒弈蹲在一个受伤较轻的铸造师身边问:“怎么会这样?云大师呢?”那人惊吓过度,颤颤巍巍的说:“不知道………我们今天开天炉,当城主在炉台上喊开炉时,就突然发生了大爆炸,几千人,瞬间就没有了,城主也没了,我……马上也要死了”还没说完,又泪如雨下。司徒弈急问:“云大师呢?”那人泣道:“没……看见,一开始就没看见。”
“轰隆,”“嘭”,滚热的飓风袭来,有人大喊:“又有炉子爆炸了,大家快跑……快跑……啊……”庞大的人群顿时sāo luàn,不要命的往栈道上冲去,司徒弈起身一看,果然,整个地底空间的炼器炉一个接着一个爆炸,火池无论大小,亦如此,皆不能幸免,不一会儿,周围山体爆碎,栈道倾毁,未冲出去的人更是惊若癫狂,可是空间爆炸那无匹的轰鸣声淹没了万人的嘶喊,仿佛要把一切都毁灭,顶壁也开始崩陷,露出了湛蓝的天。苏野觉得恐惧,因为这里已然充满着恐惧。
司徒弈眼睛一亮,转身说:“你们赶快逃离,我需要去找云大师,我知道他在这里深处的一个地方。”司徒靖急道:“大哥,快走吧,这里马上就要完了。”司徒弈脸一沉:“靖弟,云大师是我挚友,你记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丢下处于危险中的朋友而不顾,懂吗?”司徒靖认真点头,严寒热泪:“大哥要去,我也去。”司徒弈大怒:“你……”苏野叫道:“我也去,弈大人不仅是我和风墨的朋友,更是师父。”风墨也重重“嗯”了一声,司徒弈见三人一脸坚毅,道:“好,那个地方说不准有危险,云大师一定是觉察到什么,才会前往,你们一定小心,靖弟跟在我身后,”他握住司徒靖的手,叫道:“我们走,”话音未落,几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苏野看见司徒弈带着风墨,司徒靖和自己来到一处山壁,他双手力推,一座厚重石门缓慢转开,露出了里面的另一空间,原来此地不止一座洞天,进去后,四人向前疾驰,这里与外面还是不同,左右都是巨大的石洞,石洞内偶有火声炸响,或许也是炼器之所,司徒弈说:“这里是地下城的第二层,是大师级别铸造师专用之所,以供他们安静钻研,外面的很多著名的利器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苏野确实感觉到他们一直在往下走,问:“那么云大师是在属于自己的炼器室内吗?”“不,我想他是在地下城的最底层,是邺城的绝对禁域,只有城主与五位大师有权进去的地方。”
很快,四人飞速下了一座特别长的旋转阶梯,直绕到苏野恶心想吐,不知道自己已经下了多么深了。落地后,司徒弈叫道:“这边走,”四人转向往一处火光昏暗的地方驰去。空间逐渐开阔,都是一般的地底石洞,周围阴冷冥寒,司徒弈在中途停下,给四人没人找了一个火把,四人手持火把前进。
跑了不知多久,司徒弈说:“快到了,”几人精神一振,这时,司徒弈突然放开司徒靖的手,自行加速,冲到远方一处蹲下,地上好像有个人。风墨和苏野疾驰过去,地上躺着一个老头,头发和胡须都是黑白相间,满脸褶皱,倒挺胖,嘴角残有血迹,司徒弈大叫:“云大师,你怎么样?”司徒靖后跑过来,蹲下给他把了脉说:“我只略懂医术,不过也可以看出云大师无大碍,只是被人大力震昏死过去了。”说着双手紧按他脖子一处,后又掐他人中,云大师两眼微睁,看见司徒弈,往黑暗处指了指。司徒弈刚起身,从里面走出几十个黑衣人,头戴黑纱斗笠,最前那人看见躺在司徒靖怀中的云大师,阴翳问道:“老东西,里面那件东西呢?”云大师身体巨震,颤声道:“里面东西没有了?你们也没看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眼神空洞失神,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悲恸之中。
那人箭步上前,刀锋直取云大师,突然“咣当”震响,他手里的大刀崩断,而断掉的刀身,已经插入了他的胸口,吐血倒地,只一瞬间,他都不清数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司徒弈站在他身旁,右手中举。黑衣人大惊,齐齐抽刀,而且又有不少黑衣人从里面走出,说:“没找到。”几百人黑衣士直延伸到黑暗中,司徒弈说:“你们什么人”一黑衣人道:“阁下好身手,但是能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吗?”
司徒弈道:“靖弟和苏野护着运动大师回去,这些人由我和风墨抵挡。”司徒靖刚要说话,司徒弈吼道:“快去。”苏野背起云大师,拉了下司徒靖,两人回身而走,黑衣士一人道:“追,”三名黑衣士窜身向前,刚移动数步,“啊”声连响,三人身子倒飞回去,躺在地上,已然死去。司徒弈放下脚,说:“来吧。”黑衣士腰刀上举:“杀”,顿时刀光闪闪,几百人往前冲来,而司徒弈与风墨蹬身伏冲,如飓风过境,挡者立飞……
苏野背着云大师,与司徒靖已经来到旋转阶梯前,司徒靖问道:“大哥他们能打败那么多人吗?”苏野点头:“肯定行,”背上的老头忽然开口,微弱地说:“邺城内情况肯定更复杂,你快背我的炼器室,在二层……”苏野不耐道:“老爷爷,这么危险了,还是逃命要紧。”老人晃头:“必须去,”苏野对司徒靖说:“邺城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赶快上去通知将军,让他小心戒备,也要派人下来接应弈大人和风墨,我要背着这老头儿去他的炼器室。”司徒靖点头,苏野说:“好,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双腿聚力,速度激增,霎那登上高出的阶道。司徒靖也少不停留,往上奔去。
苏野来到第二层,按照老头的指点穿洞绕壁,登阶过石,朝着云大师的炼器室前进,这是的二层也已经地动山摇,四处塌落,不知上面怎么样了?“左转,”苏野右脚侧斜,身子向左射去,转了许久,苏野怒道:“老头儿,破炼器室建在那么深的地方做什么?每日走这么远,你不累呀?”
“小孩知道什么,我的炼器室建在整座地下城的中心,是最大的,最了不起的,代表着我在邺城的那最尊贵身份,明白吗?”嚯,老家伙这时候还吹牛逼,苏野回头看他,精神恢复了,眼神四顾,还挺悠闲,对他说:“你要我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背着你这两百来斤,是不是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你下来一起跑?”老头笑道:“好啊!我出去后告诉小羿,只要你不怕他敲断你的骨头!哎,快点,后面塌了,别把我埋了。”说完还拍苏野的头,苏野怪吼:“啊!我不是你的马。”双腿果然加力,速度如风。不愧是司徒弈的朋友,坏到一起去了。
“到了,到了,快进去。”苏野看到前面有个石门,右手推开,闪身而进,右脚后探,吧石门抵上。走下台阶,看到这里的确不小,地面和东、西、南都用平整的石砖砌就,北面的山石墙前方有一个炼器炉,炼器炉下方是一个不小的火池,烈火呼呼跳动着,火池旁有一个小水池,从墙壁伸出的一头石雕虎首正在往里注水,却也不见满,四周摆满了兵器架,上面都是刀剑。苏野将云大师放下来,说:“老头,你要拿什么东西快点,我们快走,不然就走不了了。”
“已经走不了了,外面的塌陷,应该已经到这里了,”云大师刚说完,外面巨响,石门轻震,明显是塌方封住了石门外面,“那我们死定了?死老头,想到出去的办法没?”苏野跺脚。云大师不理他,道:“别担心,就算外面全没了,这间炼器室也没问题。”苏野道:“那顶屁用,我们又不能总呆在这儿?”
“要是你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当然是死定了,这不是还有我吗,凭我的身份和地位,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你也就捎带着出去了。”
“是吗?你有那么重要?”
“邺城第一的炼器师,你说重不重要?”
“不重要,死了,再找一个就是。”云大师气得快要呕血,骂道:“别贫嘴了,跟我进密室。”苏野跑过去搀着他,走到东面墙边,云大师右手伸到一个石雕虎嘴里一转,东面墙壁移开了一道门。两人走了进去。
“禁域里的东西丢失了,邺城也完了……”云大师唉声叹气,苏野问:“那禁域里又什么东西?这么容易就没了?”云大师沉思点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禁域,贼人处心积虑,终是成功了。”
“那你要来这里在做什么?”云大师走到一面墙边,上面都是清晰可见的暗格,他拉开一个,里面躺着一把剑,说:“这里都是我师父和我的心血,我要带走。”苏野看看,说:“这里面都是兵器吗?这么多,都要带走,那可得不少人。”
苏野让他自己在那里摸宝贝一样摸着兵器,自己四下看看,这里也有不少木架,上面摆着挺好看的刀剑。苏野伸手去拿左近的一把刀,手握刀柄,胸中血液翻滚,连忙丢手,这就是弈大人说的那些混合狴昊血液造的兵器吗?确实有抗意,苏野觉得它不让自己碰。不碰就不碰,走到墙壁前敲敲,好像听见墙内有水声,哗哗的,难道里面又是一间石室,转身问:“老头,这里面有东西吗?”云大师回头看看,说:“那里是我师祖炼器的地方,有我师祖当年炼制的一把刀,不过是废品,听说师祖在那把刀上耗尽了伴生心血,却没有成功,心灰意冷,就封了那间石室,不久就去世了,我小时候师父带我进过一次。”“那我们进去看看?”苏野挺好奇,云大师漫不经心:“进去干什么,再说,那里已经封了,里面脏死人。”苏野见他不愿意,也就不说了。
猛然想起自己还没兵器,对老头喊道:“云大师,你看我两手空空,你帮我选件兵器吧,然后教我控制,下山时,弈大人就说要帮我向你讨兵器来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云大师白眼道:“我打造的兵器都是jí pǐn,不适合你,你出去后找别人帮你吧。”嘿,好歹我也把你背到这里,你不给,我偏拿,走到架子前,握住一把剑,澎湃的凶意直冲入脑,苏野闭上眼,宁气守心,用意志力与之抗衡,剑身震颤,没多会儿,苏野身体身体那神奇之处开始作用,所有的不适全部消失,苏野刚喜,更加实质感的抗意又传来,苏野胸痛的像要被撕开,刚要叫出声,剧痛又消失了,不一会儿又传来,又消失……每次消失后,下一次传来的必定更猛,苏野差点难以忍受,还好抗意越是凶猛,消失的时间也越长,云大师看见了,叫道:“你不要小命了,我和师父炼的剑都是用秘法打造的,所能产生的抗意胜普通的百倍,快放下……快放下……你会被杀死的。”苏野没听见似的盘腿坐下,一会儿身体筋挛,额头渗汗,面容扭曲;一会儿深深吐气,痛苦消失,脸色坚定,像是在等待什么?看的老头诧愕异常。可自己也无法帮他,因为他也无法克制如此利剑的戾气,只能默默看着,焦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