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暖暖的风,从南面吻脸而过,带走了几缕山庄内香满自溢的轻柔,那漫山的葱翠也早已换了新色,迎着阳光的明媚,将一袭蔚蓝渲染成无垠的澄清,而梦瑶的眼里却无端泛起了浑浊,一撇回眸,尽是不甘之色。
钟楚离将我们送至庄门前,他说,随时欢迎我们前来做客。对于这样的结果,青墨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那消瘦的脸庞却将无奈铭刻得是如此清晰,以至于还礼的笑容都带着几分苦涩。
临别之时,我亦回眸看了一眼满是芳华的锦绣山庄,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却正对上钟楚离那潜藏着某样东西的眼神,我忽然觉得,也许我们还会回到这里,那样的感觉让我如此笃定没有一丝怀疑。
来时马车辘辘,去时依旧车轮滚滚……
“限定的日期到了,你要怎么跟靑瑜交代?”
青墨……
无言的缄默,被矫健的马蹄踏碎,落在彼此眼被晕染成了灰暗之色,让车厢霎时就变成了沉重与压抑交织的囚笼,而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每一阵呼吸都似粗重的叹息。
“你先回北狄。”
“那你如何向靑瑜解释?”
“相信我,再怎么说,他是我哥。”
就这样,喀什城成为了青墨与梦瑶的又一个岔路口,至此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聚,梦瑶紧紧的抱着青墨,眼里溢出的晶莹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而这一刻,我站在远处突然心有所动,前世注定的离别今生也只能认命,即便沧海变成桑田也改变不了那一天。
梦瑶走了,留给青墨一个孤独的转身,他亦如当初那般微笑承诺,而话语的每一个字,却都那么让人隐隐作痛,一个人害怕孤独,两个人害怕辜负,她明知道他在自欺,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谎言,往往都是最令人感动的诺言。
再临大梁的时候,整座城池已经写满了春的诗意,风很柔很轻,拂过树梢便是一枝的舞姿婆娑,掠过堤面更是一河的碧波微漾。而不知道何时,空已经开始飞舞起了白色的柳絮,时光如水,穿尘而过,看似不经意却又是尘世一年伊始。
微飔又起,凌乱了青墨蓬散的乌丝,走在皇宫的玉阶之上,他的脚步显得有些踉跄,在踏进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前,他整理了一番衣襟,拂去了衣袖之上的些许风尘,他让我在殿外等候,我点头,目送他跨步进殿。
此时的天际,从未有一刻像这样湛蓝,像一帧蓝底渲染的画卷,几只南方飞来的燕子低掠而过,我嗅到了一抹潜藏在风里的清香,于是闭目聆听,就像进入梦乡一样宁静,然而殿内雷霆般的怒号却打乱了这番安详,我听见靑瑜愤怒的咆哮。
于是群臣跪伏,他们喊着皇上息怒,而此时整个大殿就此陷入了的沉寂,静到我能听见殿内烦躁的踱步,我不知道青墨说了些什么,我只听见内侍在最后喊了一句退朝,片刻之后,殿内就只剩下了青墨一人。
良久过后,他从殿内走了出来给了我一个牵强的微笑,回首望了一眼殿内,他说,小时候他们总是像这样争吵,而每一次争吵他们的感情都会更好,再后来他们长大了便不再争吵了,彼此开始疏远,因为他们之间注定只有一个能持天下大权。
“所以你选择了青山绿水之间的那份宁静致远。”
“是的,我从未想过与他争抢皇位。”
回忆,为春风徒增了一抹伤的惆怅,就像过往的忧伤在故事的结局无法释怀一样,那年的秋季狩猎遇到了行刺,而青瑜为了保护青墨,徒挡了刺客一刀,从那时起,伤虽然治愈了,可是那只臂再也不能握物。
“那一年我八岁,他十一岁。”
似水流年,韶华不在,冉冉多少个春多少个秋,就让纯真的过去变得面目全非,即使沿着岁月延伸的路径去寻找,那些熟稔的风景与初见的人,也已不复当初。
吱嘎一声,宫门深锁,青墨久久伫立,抬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听见他说,青瑜,你永远是我的哥哥。
而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就是那一刻起,他便不被允许踏足大梁,他成为了庶人,他被赶出了那座从小长大的城。
那天的傍晚,夕阳收敛起了缠满忧伤的光线,就像一个朦胧的光盘,悬于地平线的尽头,而一种感伤也被从心底抽出拉长,直到光束无法触摸的地方,城门,就成为了离别的地方。
那是青墨的母亲,皇宫一别,这是我第二次见她,乔装之下亦掩藏不住那份华贵之韵,然而两行清泪却打乱了粉底胭脂勾勒的美,第一次见她,夫与长辞,而现在,与子长别。她握着青墨的絮絮私语,仿佛隔世的呢喃,让整个别离增添了几分惨淡。
然而这一别,却没有人知道会不会成为最后一面,寻着落日西沉的轨迹,我们一路向西,青墨写了一封寄往北狄的书信,他说,西边有一片绵延的草原,名为潘达尔,意为没有悲伤的仙境。
回眸我们一起走过的路,抑郁惆怅似迷离梦境般冗长,我没有记起关于神域的过往,但却经历了一番红尘无常,而潜藏于我脑海的那声呼唤,亦被第一场春雨浇淋之后再次复苏,那是关于神域的一道创伤。
然而,我还是没能看清那张风化在记忆里的轮廊,或许,只有经过时间的淘洗,才能再次让我看清那抹明媚的忧伤。青墨说,人的一生总会有一些执念,而我,已经让牵挂开始萌动,我戏笑,我说,我不想像他一样过得那么飘摇。
他不语,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空旷的天际,那一瞬,我仿佛看见他清瘦的脸颊泛着略带伤感的光韵,而他的表情,也在那一刻出现了一霎的僵硬,良久他说,继续前行。
静好的阳光让前方大地泛起了满眼绿意,牛羊马群奔跑在起起伏伏的碧浪里,而风,亦回旋着牧民动听的音符,追溯宁静与安详之地,没有悲伤的仙境,青墨露出了那久违的笑意,他说,这便是潘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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