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过几座雕花玉砌的水榭亭宇便来到了山庄会宾正厅,我看见青墨和梦瑶正坐在厅堂之上,那山庄之主钟楚离也在其。
“绝世有佳人,婷婷而独立。”
对于他这样的赞词,出于礼节我只是微微的颔首,我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很显然,梦瑶的行刺并没有成功,我看见她眼里含着依然未退的冷色,只一眼便让人如坠冰窟,而钟楚离似乎毫不在意,脸上始终挂着令人不舒服的笑容。
他准备了一场隆重的盛宴,帘幕高挂屏围四绕,浓郁醇香的花酿散发着浸人心脾的芬芳,悦耳清心的钟鼓亦伴着美艳佳人曼舞,她们婀娜的身姿每扭动一下,都能划出让人痴迷的弧度,辗转缠绵成了关于子夜的蹁跹。
那一夜,梦瑶喝了很多酒,似乎一醉便能解了千愁,看着青墨将她搀扶而起,我忽而心里轻叹,情之为悲醉煞思愁。
待到曲终人散,我亦起身离开,信步走在满是群芳点缀的走廊,让我仿佛置身在香气馥郁的烟波里,而这烟波又若那织不完的棉线一般延长,花开无声香却有韵。
“你也是爱花之人。”
“不知道,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我曾在花间奔跑。”
钟楚离说我是个有故事的人,他从我的眼里看到了命注定的漂泊,对此我只是淡淡一笑,我看着那满园的繁花,我说,花开的霎那便注定了凋零的瞬间,而即便我走不进那短促绽放的笑靥里,也终不会迷失在这苍白的等待。
他不语,脸上没了那充满邪气的笑意,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惘然失神,没人想到如此张扬不羁的男子竟然也会有这般黯然神伤的一面,他说,我的话让那些怒放的群芳开成了五彩缤纷的思恋,让他本应波澜不惊的心湖起了涟漪。
黎明之前的故事,如悄然盛开着的花朵,苒苒时光,回忆便爬满了栅栏篱墙,翘首以望却是满枝离殇,他仰头饮尽了最后一滴陈酿,开始诉说那笑里的潜藏。
他是东夷王的私生子,他和他的母亲曾经流离于民间十五年,而在那颠沛流离的岁月里,曾经有那么一个平凡的女子走进了他满是阴郁的心里,一如流浪的旅人遇到了温暖的港湾。
然而那却不是他可以停靠的港湾,没有幻想的轰轰烈烈亦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他说,有的人终究只能成为温暖的陌路人,几句问好几句关照便是如花开花落般的淡漠平然,而她,也就成为了这样的自然而然。
“后来如何?”
后来?他只是轻笑一声,没有后来,一切都成为了过眼云烟哪里还有后来,记忆承载着思恋舞动的轨迹一路行来,烙成了深深的印记,他只记得那天从东夷国来的侍卫接他回了王宫,从此他便与她长久没了交集,他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我想她必定是个爱花的女子。”
“是的,所以我建造了锦绣山庄。”
谈及此处,他忽而发出一阵感叹,他说,那些美好的相遇如果能被铭刻成永远该是多好,而我却轻笑,那迎面错过的温暖一如消散在风里的诺言,虽逝,却成为了最撩人的回味,纵然岁月流逝,依旧不被冲淡。
他的嘴角再次扬起一抹弧度,思绪也随着夜晚弥散的芳香飘向遥不可及的高空,时间回溯,一双神秘的眼眸隐藏在深邃幽暗的夜幕之后。
那是半年之前,他将搁置在浅滩的那一艘记忆小船挂上了远航的帆,一路去往州。原以为冲破桎梏便能掀开那条隔在他们之间的烟雨帷幔,然而故地重游竟还徒添了几许烦忧,如莲的情怀萦绕在心湖,却没了当初的伊人可以倾诉。
他说,曾几何时,他总是梦见他们在繁花间重逢之后的深情相拥,而这样的梦境每度都能让他重温当年的那份怦然心动,奈何冷月洒下的清辉,将他只身映照成了满地的斑驳,原来重逢,一直都只存在于梦里。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他脸上为何始终张扬着那充满邪气的笑意,当一个人满怀的心事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波澜时,便不再允许任何人走进那份即使用心也无法读懂的情里,他用一世不羁,过滤掉忧伤的淤积。
“你没有继续寻觅?”
“落花成冢,往事如烟。”
抬头,是一声叹息,而低头亦是一阵无奈,听着他沉吟,我的心似乎也沾染了几许缠绵悱恻的韵律,夜深了,却没有月的皓白,有的只是既美亦伤的感怀,而这样的夜空我曾不止一次仰望,那内心深处轻吟的呼唤,何时才能归来?
风,轻轻吹过,像一首渐行渐远的离歌,撩动了我及腰的银丝,弹开了额间的发梢,我转身,我说,早点休息,他点头然后递给我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依然是那神秘人的字迹。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信上让我用梦瑶的凤钗换取关于她的信息,仅此而已。”
“她如何了?”
他没有回答我,旋即转身离去,我想他换得的消息一定违逆了他的梦境,因为我看见他哽咽的咽喉有些许微微颤抖,也许这就是命运玩弄眼眸的把戏,盼相聚无相聚,物是人非容颜已垂。
清晨的山岚弥漫着如丝如缕的雾气,飘过花圃,被那些花叶沾染之后便成为了晶莹的露,彼此相惜不断攒聚,最后形成更大的颗粒,浸润进深埋根茎的泥土里。
青墨早已起了床,正沐浴在那透过云层奔涌而来的暖意里,于是我便走了过去,他冲我点头,他说,你知道真相了?我颔首,一切都源于背后那双看不见的推。
折扇早已经回到了他的里,只是无乱如何也遥不出初见时的那份洒脱之气,我看见他略带迷茫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很远的天际,他说,遮蔽真相的谜团往往是我们自己的眼睛,梦瑶对于钟楚离的叙说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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