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彻底暗下来,不知名的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曲折幽深的谷道里阴森恐怖。
信鸽进入山谷,被送到一个中年rén miàn前。
中年人正襟危坐闭目养神,一身细鳞软银甲,手拄一柄短剑,肃然如一尊雕塑。
“将军,信来了。“兵士双手奉上信鸽。
”全军起了,分为四队,四面包围黑石驿。“看完信,中年将军下令。
山谷中有了细微的响动,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响,让人联想起蛇在急速爬行。
白虎卫出发了。羽林卫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分五卫,左青龙右白虎上玄武下朱雀中黄麟,西方属金,尚白色,故而白虎卫披细鳞软银甲,平时戍卫皇城西门,用弓箭短剑,擅长远距离设伏,用弓箭射杀敌人,亦擅长近身格斗,能发挥短剑的优势。
此次白虎卫潜至黑石关下,隐蔽谷中待命。中年将军即白虎卫统领钟万里亦不知此行目的,只得静坐待命,当看到指令时浑身一颤。围黑石驿,射杀梁王,不得暴露。
远远看见黑石驿灯火通明,驿墙之内人叫马嘶,十分热闹。钟万里目测一下距离,让队伍停下,传令全军脱掉标志性的亮银甲,换上夜行衣,黑纱罩面。他自己也换了服装,只是没有罩面。
钟万里带着亲兵二十人潜至驿墙下,抬头看看墙头,墙头上没有人值夜,四角阁楼里有灯光,估计值夜的人在里面。驿站毕竟不比城堡,防守很是松弛。
钟万里让大队人马四面设防,自己飞身上墙,观察一番,打一声唿哨,二十名亲兵跃上城头,蹲在女墙内侧,从垛口往内观察。在钟万里的初步计划中,用二十名亲兵齐射梁王,得手之后马上撤离,速战速决。
此时驿站内很热闹。
因为梁王随行的人多,驿站内的房间不够,驿丞让一群商人腾出房间,双方起了争执。
驿丞说,驿站是给过往官员用的,我看你们可怜才留宿一晚,现在房间不够,只有委屈你们搬出去住,你们的银子我们全退,大家拿着钱到驿站外的小店暂住一晚。
客商们当然不愿意,嚷道我们走了一天路,好不容易歇歇脚,又让搬家,人长着腿好说,这东西怎么办?
院子里堆着如山的大包,几十辆大车刚被卸空,牛马刚刚拉到后面的马厩里。其他客商也附和,一时乱糟糟的。
钟万里预感到有机会,如果梁王出面调解,一定会站在屋前台阶上,那么可以趁机射杀他。他低声传令,让二十名亲兵分散占据有利地形,张弓搭箭,但等他一声号令马上放箭。
果然正屋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人,身材微胖,面白有须,细细的眼睛浓浓的眉。钟万里一惊,随即又松弛下来,不是梁王。而是罗中信。
罗中信喝道:嚷什么惊了梁王殿下,你们担待得起么?
罗中信很有官威,一句话震得众人安静下来。驿丞长出一口气,感激地对罗中信笑笑,转脸道这是朝廷钦差罗大人,手里有王命旗牌,有先斩后奏之权,别说你们一群刁民,就是文官武将也得惧怕三分。
底下有人嘟囔一句:shā rén有得有原由,我们又没犯死罪,唬谁呢?
大胆,罗中信喝道:还有没有王法,几个刁民竟敢冒犯天使?来人拿下。
一个大汉被几个兵士从人群中揪出,他大声争辩,声如洪钟。罗中信冷冷道,聚众闹事,搅乱驿站,按律当斩。
驿站归兵部管辖,冲撞驿站可以处斩。可客商们一下骚然起来,纷纷鸣不平,说只是说句公道话就要杀头,太没天理。
就连兵士们也觉意外,拿着大汉有点愕然,不知是不是真杀。大汉高喊,冤枉,我冤枉。
此时从后院走出一人,轻声道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睡了。
钟万里一紧张,掏出自己的弩机,将弩箭拉上,随时准备发射。
说话的是一个瘦高男子,嘴上一抹黑须,两眼黑如点漆。罗中信见是毕子言,忙道毕长史,打搅到王爷了么?
毕子言看看院中场景,着重看看那群客商,客商们马上讨饶,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毕子言对罗中信一拱手,说:钦差大人,我替这些客商讨个饶,让他们搬出去算了。
罗中信正好借坡下驴,说:他们要是早点出去,我又是何苦呢?大半夜的折腾人。
毕子言对着客商拱拱手说:各位,搅扰了,驿站先供养过往官差,这大家明白,现在驿站紧张让大家搬出去,合法不合情,车马货物就不用搬,明早直接装车上路,今晚人把屋子腾出来,大家以为如何?
有人道:大人英明,我们可以腾出房子,夏天天热,我们在院子里救活一晚没什么,只是别让我们和货物分开,那样我们也睡不安生。
罗中信哼一声:商人嘴脸,谁还稀罕你们的货物不成。说毕他转身回屋。
毕子言看驿丞,驿丞道:可以,院子大,随便睡,只是别随地便溺,弄得满地骚臭。他喊杨佳儿,死哪儿了,提些尿桶过来。杨佳儿今晚累得够呛,听道驿丞喊,忙去茅厕提尿桶。
兵士问毕子言,那个大汉怎么办?毕子言看看这个大汉,问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的?
大汉叩头道:小人叫鲁大通,贩卖生鲜的,往京城达官贵人府上gòng yīng南方时令瓜果。
毕子言道:往返奔波博取毫厘之利,也不易呀,我们也是从南方赶过来,一路骑马尚觉劳累,何苦你等赶车运货,这样吧,你今晚看守着这一批客商莫要生事,就算你将功补过了,我替你向钦差求情去。
鲁大通千恩万谢,此时杨佳儿将两只尿桶放在他面前,说你叫几个人过来帮忙,我一个哪能提的了这么多尿桶?鲁大同看看他,他比尿桶高不了多少,就说我和你去。
毕子言看一切停当,转身朝罗中信住的正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