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磊在床上半坐起身,拉去身上的毯子,睡眼惺忪地环顾四周,既陌生又熟悉。
目光停在床头上,在白色的大枕头旁,放着一个木制的小物件,有半掌大小,通体褐色。是一只木制小猪,从拙劣的做工,能够很明确的发现是手工制作,而且还能断定是非专业者。更好笑的是小猪的头上,居然还雕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不过大体形状还是可以清晰的辨别。木制表面润质光滑,一定是长时间地盘拿导致,明磊抬起手伸了过去。
“你醒了。”
郑瑶站在门旁,能够看得出她在一只脚吃力。
明磊收回抬起的手说到:“恩,你脚还疼吗?”
郑瑶微抬起受伤的脚,说道:“当然疼了,不过好多了。”
能够融化万载冰川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女孩的脸颊上。这才是她,这才是是属于她的东西,她是朝阳炽暖人心,她是晨曦,划破黑夜。
她是黑暗里的一盏明灯,她是迷雾里引导方向的歌声,她是为你驱赶噩梦的驱魔人。
“陪你去医院看看吧。”明磊下床整理衣服说道。
“不用了,你今天不是还要去上班吗。你去洗漱下,把早餐吃了。”
“那你的脚。”
“没关系的,现在消肿了,也不那么疼了,我刚才给吴大伯打diàn huà,让他一会送我去医院。”
因为脚伤,郑瑶没有像平时一样外出买早餐,在家就地取材简单烹制。
明磊洗漱完毕,与郑瑶在餐桌对面而坐,晨光与她侧脸相映,折射出的光泽使空气都变得柔软舒服。
郑瑶脸庞上看不出伤感的痕迹,精神颇为饱满。明磊心里稍安,便不再提议陪同去医院,他知道即便还是开口相言,郑瑶还是如方才一样说同样的话拒绝,所以就不再言语。
她的倔强,他深知肚明,然而他却不知道,那只是想让他再说一遍罢了。
“吃饱了。”
明磊露出满足的笑容,站起身来。
“去上班吧”
“恩,你呢?”
郑瑶低头收拾着碗筷说道:“没事,你去吧。”
“那我去了。”
几片云无声无息地变换着形状,同时也装点着天空,谁也不知道下一幅图案是什么样子,更不会有人去关注。
“喂,吴大伯呀。我是郑瑶,您现在有时间吗?”
※※※
“这路太难走了,你确定路线没问题?”
三胖驾驶着箱货车,和明磊在一条坑洼不平的路上颠婆前行,三胖说话带着颤声,足以说明这条路的艰辛。
明磊手捂口鼻,阻挡着窗外飞舞进来的尘沙说道:“错不了。”
车轮卷起土飞沙起,厢货车如同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中行军一般,艰难跋涉。
“停停停。”
“到了?”
“就这附近了,我打diàn huà问一下。”说罢,明磊按照送货单据上的号码,拨打着diàn huà。
三胖拿起被太阳晒得温热的水,毫不留情地灌进喉咙里,抖了抖被汗水洇湿的上衣,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尘土的汗水,趴在方向盘上等待着明磊联系客户。
“喂,喂,我是给您送货的。喂,听不见吗?喂。”
明磊握着diàn huà,一遍一遍地重复说着,声音愈发高亢,以至于附近一家院子里的黑狗被惊动,站在院门口怒视着明磊吼叫不止。
diàn huà另一端的声音,苍老喑哑,最主要的是耳背。通过电波传达过去的声音,更是让老人难以听清,明磊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讲明来意。
明磊挂断diàn huà,沉默不语,望着某一处面露为难之色。
“怎么了?咱们走错了?”三胖见明磊不言语说道。
“没有,就前面就一家。”明磊手指一个方向说道。
三胖顺着明磊的手指望去,原来就在车前方不远处,那只黑狗就在这户门前。
“走吧,最后一件了。”
说罢三胖便开门下车,边往后车厢走边提着肥大的裤衩。“明磊你拿下单据。”
“哦。”
明磊拿着单据犹豫了片刻才下车,不过他是在三胖已然是走出几米后才下车同行。
那一家距离他们停靠的位置很近,充其量也就是十米左右,明磊和三胖几个呼吸间便来到院门外。
墙壁宛如被万虫蛀食过一般,满目疮痍,砖瓦似绵絮斑驳掉落。墙底阴暗处布满青苔,地上有一只丑陋的虫在奋力爬行。
锈蚀的薄铁门突兀的镶在墙上,门前有些低洼,总被雨水浸泡的门底锈迹斑斑,更甚是都已剥落。铁门上没有门檐,像是在墙面上硬生生的凿出一个洞,把门随意的镶在了里面,咋一看别扭至极。
“就是这?”三胖环臂抱着货物,转头对明磊询问道。
明磊定住脚步说道:“对。”
门前的大黑狗还在不停地狂吠,频频跃起的身体,警告着明磊和三胖不准再靠近一步。
明磊在车上挂断diàn huà后的犹豫,都源于他害怕这只黑狗,其实明磊只要说明原因,让三胖独身前往,大可不必如此心惊胆战。但是碍于面子,没有和三胖明说,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明磊现在心跳加速,他很害怕。
恐惧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你明白内心的恐惧,才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
距离院门就还有一步之遥,即使明磊故意落在三胖身后而行,此刻也是紧迫的。
三胖没有让明磊失望,三胖口中大声呵斥着,脚下没有踌躇犹豫,大步迈了进去。
大黑狗被三胖步步紧逼,但还是依旧保持着将要攻击的架势,带着凶恶的气焰,缓缓地没入院子的角落。
明磊慌慌张张地加紧了脚步,紧随在三胖身后,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抓住了三胖的上衣,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侧眼惶急地偷瞄着大黑狗,泛黄的牙齿锋利阴森,明磊心想,即使它扑上来,也是会撕咬三胖吧,毕竟他又白又胖。
明磊不知自己是怎么穿过的院子,只觉得眼前一暗,一股发霉的异味涌进了鼻孔。
屋子里挂着窗帘,光线暗淡。外屋摆放着一些历史气息浓重的老旧家具,墙上挂着一张伟大领袖***的画像,装裱框很干净,想必是每天都有擦洗。
三胖唤了几声没人作答,便径直向里屋走去。
明磊迈步到里屋门口,抬眼看到挂在墙上的空调摆扇沾满了污垢,塑料外壳经岁月的洗礼呈现黑huáng sè。摆扇摆动时发起怪声,让明磊不由地联想到空调是在向外“呕吐”。
“大爷,我们是给您送加湿器的。”三胖说话的声音似乎在屋子里震起尘埃,并不是三胖的说话的声音过大,是屋子沉静太深邃。
一位老大爷坐在床边,颤颤巍巍地借助着拐杖站了起来,手中拿着挂面,挂面放在一个透明袋子里,袋子中断碎的残渣要比完整的面条要多,可能是正准备去煮面。口中不定地说着,“谢谢,谢谢。”声音似乎比diàn huà里听到的还要沙哑年迈。
明磊的视线从老人的身边穿过,看到在床上躺着一位老大娘,凸出的颧骨和沉陷的脸颊乍一看有些悚然。面色如金纸,微张的口中看不到牙齿,眼睑在震动着。
卧病在床,这是明磊的想法,这也是事实。
想必罹患病症的时间不短吧?
明磊轻拍三胖的肩膀小声说道:“先去外屋组装起来吧。”
三胖闻言退出房间,明磊凑近老人耳边说道:“大爷,要签个字可以吗”
明磊感觉像是这个年纪的老人,很大一部分都是不识字的,只是尝试性的征询下,就算是不签也无所谓。
“哦,可以可以。”
老人手握拐棍,弓着腰挪动着脚步,走到外屋木质桌子前坐了下来,将手中挂面放在桌子上,从抽屉里取出老花镜。
明磊在票据夹上拿下收据,放到老rén miàn前桌上,手指签字的地方柔声说道:“在这签就可以。”
“好好。”
老人的字让明磊心生赞叹,不似老人这般风烛残年,握笔的手沉稳至极,字写得遒劲有力。
片刻间三胖也是组装完毕,正在收拾包装。“好了,现在插电就能用。”
老人走到加湿器旁,用手摩挲着,脸上露出笑容,笑容把皱纹挤得更加沉陷,宛如刀劈一般。
老人端详着加湿器说道:“有了这个,老太婆就舒服一些,你就可以睡个好觉了。”语气温柔万千,是对屋内之人说的吧?
老人付账时拿出一沓零钱,明磊也没有当场清点,交代了下操作方法,把加湿器放到里屋合适的地方,便与三胖离开。
明磊离开时,余光里映入久病的老人心里思忖着,能听的见吗?
出去的时候,那只令明磊忌惮的大黑狗趴在院子阴凉处,见到二人只是站起身来,警觉地望着明磊和三胖,没有初来的恶相。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关车门声,二人结束了今天的主要工作,均都是一身轻松的准备返程之旅。
三胖拧动钥匙,发动车子,忽然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嘿嘿,你怕狗呀!”
什么不想让人知道就偏偏被知晓,明磊暗自惊讶他是如何知道的,心里正在盘算着该用什么说辞搪塞。
就在这时,明磊的diàn huà响了,明磊对来电人的姓名看都不看一眼,抄起来先接通再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