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瑶现在已经从医院回到家中,正在手拿药物喷剂,准备给受伤的脚踝上药。diàn huà铃响起,看到名字她迅速地接通。
“喂,猜猜我是谁?”
“妈,你要是想开玩笑,也要换个号码呀,能显示的。”郑瑶把药物喷剂放到一旁,专心讲着diàn huà,眼眸里流转着幸福喜悦。
“嘿嘿,对呀!妈妈又失败了。”
diàn huà里还能听到郑瑶父亲在取笑母亲的笑声。
“大瑶瑶,想不想妈妈!”
“当然想了呗。”
“房子装修好了,你可以搬过来了。”
“哦。”
“等我抽出时间,回去接你吧。”
diàn huà里没有听到回应,只有窗外的蝉鸣。
“瑶瑶,在听吗?”
“在听,我可以自己去的。”
“你自己可以吗?你不用担心的,我和你爸虽然都很忙,但还是可以抽出时间的呦。”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别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件事再说吧,你要和小磊好好讲呦。上学嘛,没办法先离开一段时间。”郑瑶母亲意味深长的话语,使郑瑶的脖颈有一股灼烧向上蔓延,绯红羞赧。
郑瑶忸怩说道:“和他有什么好讲的啦。”
“好啦,好啦,不用着急,离开学还有些日子。先挂了呦,你爸喊我呢,嘿嘿!”
“拜拜。”
“妈妈爱你呦,拜拜。”
郑瑶挂断diàn huà,神情游离,无意间碰到受伤的脚踝。“嘶,疼疼疼……”
郑瑶心想,脚弄成这样,要是被妈妈知道得念死,辛亏还能拖几天。
※※※
“就在这吃吧。”
“行呀,等我停好车。”三胖说着转动方向盘,将车停到路边,和明磊二人纷纷摇上车窗,准备下车填饱肚子。
“呦呵!老将面馆,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二人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冷气,不禁让他俩周身打起了寒颤。
现在的时间正是午时饭刻,面馆里熙攘嘈杂,乍看下真是座无虚席,初看此情景下,三胖摸了一把他那充满ròu gǎn的脸蛋儿,面露郁闷。方才长时间涉身于炎热的室外,突入凉爽之地,如食髓知味,此刻万万不想离开如此令人舒爽惬意之地,又无落脚之处,苦恼无措。心中暗叹,这家店的生意真是好呀。
“来。”
明磊说罢,径直向店里的一个方向走去,在明磊经常坐的位置,那张角落里的桌子还是空的。
“呦呵!磊子,侦查工作可以呀。”
“这个位置不容易被人发现,要不是经常来的不会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要不是你,咱就得换地了。外边太热了,我真是不想动地儿了。”三胖说罢,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身上穿的背心被陷在打褶的肚子里。
明磊没有立刻坐下。说道:“你要什么?”
三胖翘首举目,眼睛在墙上扫视菜品样张。“就牛肉面,排在第一个应该是最好吃的。”
“恩,你坐着等会,我去要。”明磊说罢朝着前堂走去。
三胖把弄着桌上的菜单,貌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向明磊喊道:“给我加五块钱的面,再来瓶冰可乐!”
三胖的喊声顺利地盖过了店里的扰攘,传入明磊的耳朵。
在面做好盛桌而上的时候,三胖已经是喝下第三瓶饮料了,虽然是人多厨慢,但还是让第一次和三胖吃饭的明磊,大惊失色。
这人喝这么多,还能吃得下去?
明磊的疑惑很快被打破了。
三胖抱着比自己脸还要大上几圈的碗,似饿虎吞食,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还别说,客人多…也是有道理的……好吃。”
明磊要了一份拉面,用筷子在碗中搅动着,久久没有送入口中。他想起了那袋断碎的挂面,他想起了那两位老人,和那句从沙哑喉咙里飘出的温柔话语。
“三胖,你说刚才在床上的老人是生病了吧?”
三胖没有停顿,眼中似乎只有面前的食物,简短地说道:“恩。”
“那应该病很久了吧?”
“应该是。”
“老大爷说的话,她能听到吗?”
在三胖卷席间,大海碗里的食物在一合之下就败下阵来。三胖搔了搔自然卷的头发,望着对面的墙壁,但眼神里却像是眺望着远方,眼帘有些低垂说道:“不管怎么样,他相信她能听到。”
明磊没有注意到三胖的神情变化,但是从三胖口中说出的话,着实让明磊疑惑不解,捉摸不透。
“她听得到,因为曾经我也这样坚信过。”三胖说完将视线收回到面前的碗中,端起来一口气喝光里面的汤,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还不吃呀,我都吃完了。”
经三胖一说,明磊才发现自己还一口未沾,便也不再多说。
下午五点,是阿红最喜欢的时间,特别是今天,因为要下班了。
阿红是商场里的一名营业员,此时正在飞速地收拾着东西,说是收拾,只不过是胡乱抓起自己的随身物品,就往包里塞。将一把票据丢给身旁的一名同事,便宛如那脱缰的野马,嘶鸣扬蹄狂奔而去。
“阿红,又去相亲呀!”蔡峰将双手放于嘴边成喇叭形,扬声对着那急迫奔去的背影喊道。
阿红闻言,停下脚步愤愤然转身,双目瞪着蔡峰喊道:“问什么问,管好你自己吧!”随后大步离去。
紧随阿红之后的是三胖,和明磊蔡峰打过招呼后,三胖骑着一辆公主把的直行车,朝着马路对面而去。
“和三胖工作的怎么样?”蔡峰对明磊说道。
“挺好的呀,他特能吃。”
“那是自然了,呵呵。”
二人边说边走向门口准备着关门,结束今天最后的工作。
店里的员工陆陆续续的都下班回家,此时就只有他们二人,蔡峰点燃一根烟衔在嘴边,呼出的白烟徐徐消失飘散。
“你别看他整天笑呵呵的,其实三胖命挺苦。”
蔡峰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明磊心里讶异,这又是如出此言呢。
“三胖是我的远方亲戚,就是那种传说中特拐弯抹角的。”蔡峰说话时已经席阶而坐。
明磊也跟着坐了下来,他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确切的说,是三胖的母亲是我的亲戚。他妈年轻的时候嫁给了在咱们这生活的内蒙人,之后因为各种原因,就随丈夫去了内蒙。”蔡峰说到这的时候,忍不住咳了起来,便把还剩大半截的香烟踩灭。接着说道:“起初生活听说还算过得去,没几年便有了三胖,但是天公不作美,三胖的父亲在一次外出中,发生了交通事故,撞人的元凶肇事逃逸了,那时候三胖刚刚上中学。三胖家穷尽家里一切积蓄算是抢回了命,那个年代医学还不是很发达,再者说钱也是一方面。”
这时除了蔡峰明磊二人,最后一位员工下班,向他俩打招呼打断了对话。
蔡峰再次从烟盒了拿出一根烟,点燃继续说道:“命是保住了,但却成了植物人,三胖和他母亲,一度坚信着有一天他爸会苏醒过来,一切会变好。然而直到他父亲在前年去世,也没有醒来,三胖从他爸出事时就辍学了,捡过破烂,也去饭店洗过盘子,机缘巧合联系到了我家,这不就来了么。”
因为我也这样选择并坚信过。
这是当时三胖给予明磊的回答,现在明磊懂了,为什么当时他会这样说。
蔡峰diàn huà铃响了,接通diàn huà咳嗽着说道:“哦,我这就回家。”挂断diàn huà后面露无奈。
“怎么了?”明磊问道。
蔡峰再次掐灭手中的烟说道:“唉,王叔的孙女现在暂时在我家,我妈看着呢。挺粘我的,现在找不到我正哭呢,我得回去了,门就交给你了。”
明磊本想问问关于王叔孙女的事情,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在蔡峰家,难道真的没有其他亲属,还是被视为累赘不愿看管?那真的是太可怜了。
但这也只是自己在心里想想而已,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应允道:“好的,你回去吧。”
“辛苦了,再见。”
“再见。”
原来三胖还有这么一段艰辛的经历,我今天说的话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想不到他这么倒霉,真是一段可怕的经历,他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人们能在劫难中受尽千辛万苦,能在绝望中费尽全力挣扎,始终不肯放弃的原因,就是因为心灵之间链接着纽带。虽然无形不可捉摸,只要相信就会存在,只要存在就会坚持。
至于纽带是什么,在每个人心灵的深处,都有着不同的dá àn。
一声暴躁的刹车声,把正好出神思考的明磊险些惊吓倒地。
“想什么呢?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说话之人声音高亢欢快,此人正是袁平。
广喜将车急刹在明磊跟前,袁平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将头探出车窗。
明磊没有理睬袁平的询问之语,张口便问:“你中午打diàn huà来,我不是和你说了今天下班我有事吗。”
“拉倒吧,你能有什么事呀。”
“真的有事呢。”
“有事就算了吧。”从车里飘出一句话,很明显是女孩的声音。明磊一直就坐在台阶上,俯视向上,看不到车里是谁,但却对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
明磊站起身来,想要能明白个究竟,视线自然地向车里看去,袁平当即侧身让开视线。一张含笑的脸庞迎接着他的眼眸,这个女孩他认识,是隋霜。
“你有事呀?”隋霜坐在后排,微微欠身说道。
“呃……”
“他没事。”袁平截声对隋霜说道,随即转向明磊“是吧。”
这次明磊没有说话,他只看到隋霜在一直对自己笑,那笑容让自己无从选择。
袁平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隋霜,你先下车和明磊等我们会吧。”
袁平用下巴一挑前方对广喜说道:“走吧。”
广喜挂挡时说道:“你带钱了吗?”
袁平向脑后拨弄着头发,充满自信地说道:“一分没有。”
“你大爷的!”
广喜一个猛转弯,加大油门差点把没有防备的袁平甩出车外,卷起一片沙尘,扬长而去。
对于拙于言辞的明磊来说,现在和隋霜对面而立相顾而言,很是局促难安。
“我们一直在这站着么?”隋霜拂过鬓边发说道。
“啊!不,进去歇着吧。”明磊说完,向商场走去,隋霜紧随其后。
夏季这个时间段的阳光依然浓烈,因为明磊感觉自己后背发烫。面前二人的影子被台阶折得扭曲变形,宛如即将要被抽离的灵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