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爷被撞得头脑发晕,镇定下来只流了一些鲜血,功夫倒是无损,见他在玄晟颐急攻之下仍能应付,心中发恨,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擒住。见他转身猛地一拳直打过去。叶飞万不想到他会横跳出来拦路,免不了迟疑一下。可立身尚且不稳,躲闪之时自然不甚灵活。要命的是,玄晟颐也正在此时从背后出腿踢来,叶飞防不胜防,小腿中了一脚,“扑通”一下跌倒在地。
刚要起身,忽觉得颈部一凉,两个契丹兵动作极快,已把钢刀压了过来,哪里还能动弹?又两契丹兵拿着链锁扑了过来,将他像捆粽子一样捆了起来。
消息传到欧阳煜那里已是次日,忙叫冯益之带了银两来搭救叶飞。可这小子一听到军国大事竟忘了正事,又掉头回了沐清斋,道完喜后在欧阳煜的追问下才又跑去归化,见了胡天阳送了一份厚礼,又跑到傅财主家好声哀求,赔了不少的银子才把叶飞从牢里救了出来。
可叶飞是少爷身份,哪受过这等委屈?住了一夜的大牢还挨了几下拳脚,定要找人解气,一见冯益之便问:“师父呢?”
冯益之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在沐清斋等你。”叶飞四下望望,又问:“你没带人来?”一句话问得冯益之发愣,反问道:“带人干什么?”
叶飞道:“不带人来,你一个人如何把我救出来的?”
冯益之嗤笑一声:“救你为何非要带人,要把衙门砸了不成?当然是花一些银子四处磕头了。”看来他也为这事受了不少的委屈,话语有些不耐烦。
叶飞未料到凭欧阳煜的威望和沐清斋的势力还要花银子打点,立马急了,高声嚷道:“是他们动手打人还要赔他们银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街上常有人往来,冯益之见他这样大声,怕被人听见传到契丹人那里,忙一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小心些。再走几步便到了无人处,才皱了皱眉头低声埋怨道:“都是你招惹是非。”怕他气恼忙又连忙解释道:“其实也怪不得你,初来乍到哪里晓得这里规矩。”
叶飞却是不懂,疾声问道:“是他家请我去相马,不想我去了,却无端招人辱骂,接着便打,又怎么是我招惹是非?”
冯益之连忙摆手:“不怪你,不怪你。是我没交代清楚,等我把傅家的事和你细说一遍,你便知道这里面的干系了。”
看来这里面还有文章,叶飞不是笨人,忙说:“怎样的事?说来听听。”
傅财主单名一个“义”字,早年由他乡流落至此,无一技之长亦少经营的资本,更不肯卖力气吃辛苦,说他穷困潦倒也不为过。一日凑巧被欧阳煜碰见,谈吐间听他话语仗义,有心结交,便替他谋了一个里正的差事,总是瞧他可怜,再想他发达了能不感恩图报?自己在guān chǎng上也算有了人脉。
不想这小子落魄之时满口的仁义道德,刚吃几顿饱饭便变了心性,简直判若两人。一有点权力便让村民请他吃喝,只要有人给他一丁点的好处,也不顾事情危害多大便为对方tí gòng便利。且手脚也不干净,中意的东西无论值钱与否便伸手拿来,全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
有不满的便对他冷嘲热讽,他却说:“亲爹告诉他的,在外混便要厚脸皮,便宜得占便占。”正直的人着实看不下去,便在背地里谩骂:“这个不肖子,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还要把他老爹也带上,简直如畜生一般。”
不仅如此,还喜搬弄是非,看着两个人有矛盾便两头挑拨,总是把他人的事拿到人群里传来传去,有机会便做几件损人不利己的事,常害人不浅。
欧阳煜一看这样的人哪能共事?找机会便规劝他两句。可做恶的人最反感别人揭露他的恶行,全然不顾他一番好意,心里记恨起来。一有不顺便以为是欧阳煜给他做了手脚,暗打主意和他叫起劲来,竟把他当初提携之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沐清斋的人也恨他入骨,便把“傅义”改成“负义”。
听到这里,叶飞愤愤的插了一句:“这贼人这般可恶。”
冯益之道:“恶人本是这般德行,怪就怪在师父当初识人不明。”又怕他把这话说于师父连忙打住,继续说傅义一事。
自思量知道不是师父的对手,便急于寻找靠山。
早年丧妻,携一幼女度日艰难。有了场面上的活计便有了地位,不过数日便弄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朱氏做了填房。一人漂泊多年,有了家口也算有了归宿,能不欣喜?便敲锣打鼓办起喜事来。
却不知他怎么混的,所请之人竟是头面人物,萧思烈亦在其中。胡人蒙昧,婚姻观念浅薄,酒席间听他人将这女子说成天仙一般,渐渐地起了心性。这里早是胡人天下,傅义正想巴结他,乐得投桃报李,洞房之时竟让他先进了去,自己则穿着光鲜的新衣在外面守着。
朱氏独坐新房蒙着盖头,听见进来一人以为是傅义,只是不知他为何这般心急,被他挑逗几下,两个人便如**般滚在了一起。事毕,一听话语才知是旁人,未等她闹,被告知是傅义的主意。也是她风流,哪里还在乎贞操二字?多交际两个男人也遂了她的心性,何况这个胡人在归化颇有权势。
这样,傅义的老婆做了萧思烈的暗室,自此运势渐强,家业也兴旺起来,盖一个马厩,买三匹良驹做种马,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见人更是神气三分。
有了钱财便迷信起来,恐怕哪里的风水不对坏了他的富贵。请了一个阴阳先生掐指一算,说,一切宅院皆要开北门进出方能保家业永兴。他倒也听话,立马找来工匠把所有的院门封死,只留北门。一座庭院左右皆挨着人家,只有一个南门,正临街,出行便利。北面则是一排的瓦房,后面一个死胡同挨着一池死水,便说:“南和北正是反向,不是要破了我的风水?”堵了南门,扒了瓦房又架起一座桥梁,也不嫌绕行艰难,硬是开出一条路来。
又怕别人借走他的运气,又规定北门只有自己可走,余人皆走东门或西门。于是家人只好把已经堵死的门除了南门外,皆重新扒开,再修起一个门楼。没有东西门的,则看着方便,重新开一个大门。左右邻居碍事,便给几个小钱打发走,占了人家的庭院,地方宽敞,修门也是容易。
叶飞所去的马厩,北门是他的“御用”通道,西门才是日常所用。那日无事,正巧北门坏了,几个人便锁上西门去修北门去了。叶飞不知,贸贸然见门开着便走了进去,坏了人家的规矩,半只耳朵气恼,几句话语不和便起了争执。那个郑少爷名叫孝先,替傅义看家护院,沾了有钱人的光便自以为是起来,谁要是坏了他主子的规矩便要去拼命,倒是忠心的很。昨日那群人中,只有黄衫男子还算厚道,余者皆是无赖的德行。可他位卑言轻,谁听他的?要说当日之事,有一人压事也不至于如此,多因半只耳朵鲁莽,郑孝先跋扈。
这是哪里的规矩?叶飞依然不服,问道:“可他家动手打人,契丹人为何偏向他们。”冯益之道:“傅义巴结上契丹人,衙门当然要偏向于他。”
叶飞仍不信师父在归化会比傅、萧两家少了势力,又问:“那日萧思烈老爹丧事,胡天阳仍是给了师父很大的情面,怎么会怕了他们?”
冯益之又道:“胡天阳是汉人,哪好插手胡汉之争?可别忘了,他的上司耶律柔格可是地地道道的契丹王爷。”
叶飞这才认可这里确是契丹人的天下,丧气的说道:“这么说,我们只能忍气吞声、任由人家宰割了?”冯益之知道他的心性,轻笑一句,奉承道:“叶少爷怎可做人下人。放心,有我们在,契丹人即便做恶也要有所顾忌才行。”
看来沐清斋还不是一无是处,叶飞有些宽慰,可有一事仍是不明,悄声问道:“师父嫉恶如仇,最恨这种仗势欺人、鱼肉百姓之事,为何还要拿银子去huì lù契丹人,难道没了别的办法不成?”
冯益之拍拍他的肩膀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兄弟,你年纪尚浅,还需历练历练才行。这世道虽然可恶,但置身其中,要想成事还需遵守这个规则才行,除非你有改变这个规则的本事。不拿钱赎你,要动手去抢不成?公然对抗衙门便是造反,罪过大了。只是你放心,我们断不会吃这等亏,不过,有些事只能暗中行事,让这些官员有所畏惧,才不敢过于残暴才行。”
事到此处,叶飞才由衷的敬佩起师父来,面对强胡不失骨气,且虑事清楚,老于世道,谋略周全。归化城有这样的人,汉人才免于做契丹人的奴隶,不能不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转而又恨起傅义来,这恶人自己染得满头绿色去巴结契丹人,为虎作伥,忘恩负义不说,还不把师父放在眼里,让自己吃了大亏,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瞧一眼四下无人,一拉冯益之的衣袖,低声道:“冯师兄,这样的小人若让他活在世上简直没了天理,不如我们替师父把这个忘八的东西除了,也免得他害人。”
冯益之当即一愣,笑道:“难道你想替天行道不成?这样的大事不问师父,单枪匹马就想除掉他,你小子胆子可够大的。”
叶飞一拍他的肩膀,诡谲的一笑:“师父哪里自然好说。没了他,没准师父还要谢我们呢。至于如何除他,你看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