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日,傅义家中宾朋满座,热闹非凡,细打听却是出嫁半载的女儿婚姻难以维持,回了娘家。对错在谁旁人无从考究,反正世人皆重“三从四德”,出嫁女一旦回了娘家,便被认为不守妇道,丢了娘家的脸面。连傅义这样没廉耻的人也认为不妥,逢人便唉声叹气。
可契丹人比中原少了不少的礼教束缚,对此事不以为然。按照他们的习俗,不仅夫死可以再嫁,即便丈夫在世,若丈夫获罪或二人相处不和谐便可请表离婚。皇族之女可以,平民之家更是不限。
一日,萧思烈路遇傅义,见他仍是满脸愁容,便安慰道:“既然二人的婚姻犹如一潭死水,跳出便可重获希望,何必非要淹死在里面?”也不知真是他家乡的规矩还是他本人豪酒,非要傅义大摆筵席庆祝一番。
这在汉人眼里本不光彩,多数人皆整日的愁眉苦脸。可傅义已完全投靠了契丹人,他们的东西全是好的,凡是自家祖宗留下来均嗤之以鼻。为表忠心,还是把邻里亲朋请来,摆了一席酒宴。
郝志远消息灵通,不半日便传到他耳朵里,讥讽道:“女儿被休,定是不休妇德,与爹娘教导不无关系,见人尚忝着老脸,还要宴请亲朋?”
叶飞听到好奇心起,追着细问:“你说是的哪家?”
郝志远正嘲笑傅义,听他问哪能不说?嬉笑道:“是傅义。真是不知羞耻。你看他见到萧思烈那副下贱模样,其节操都不如一个**。”
叶飞正要整治傅义,顿时来了兴致,转身跑到屋内拉出冯益之,嘀咕道:“今日傅义摆宴,我们何不去看看热闹?”冯益之道:“你们的官司刚完,如何再去?且又未请你。”叶飞也是舍得脸面,笑嘻嘻说道:“无妨,送一份厚礼陪个不是便可消去隔阂,日后往来也是方便。”
他个性极强,正恨傅义入骨,今日却要讨好人家,冯益之心里不解,沉思片刻一下恍然,暗道:“定是要在来往中寻找机会,也好整治他。”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要说谁也没你诡计多端。”
傅义见叶飞与冯益之前来也是大感意外,等见到厚礼脸上也有了光彩,又听他们好话连篇,言语间甚是诚恳,顿时不计前嫌,把二人让到屋内。
傅义只有一女,单名一个娇字,却不像大家闺秀那样扭扭捏捏、深居浅出,性喜热闹,人一多了更不惜抛头露面,叶飞见了顿时眼前一亮,却疑惑不解,暗道:“这样的尤物如何被休回娘家?”仔细一想:“定是太过妖艳招惹祸端。”
斜眼看邻桌的萧思烈,也是一脸的淫意,眼睛直勾勾的,心道:“老色鬼,果然见到美色便动弹不得。”夹一口菜放在嘴里,却发现一双筷子停在半空不动,心中疑惑,扭头看正是玄晟颐,双眼做迷离状,也是垂涎三尺,暗自发笑:“这两个男人,众目睽睽之下这等痴相,真如着了魔一样。”
突然间灵光一闪,心道:“何不就此做件好事。”想想心中暗自发笑,抬头示意冯益之赶紧离席。
冯益之还以为他心生反感,追到外面问道:“送了厚礼不吃东西,不亏了?”
叶飞嬉笑一声,说道:“做好事何必斤斤计较。”接着又问:“谁与萧思烈近些?”冯益之不假思索的答道:“傅义。”
叶飞对他的答话不甚满意,又问:“除了他,还有哪个?”
冯益之便又说了一人:“胡天阳。”
叶飞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去找他。”
胡天阳未料到叶飞和冯益之能来找他,两个愣头小子本是不见亦可,又怕是欧阳煜有事,吩咐下人将二人领至西厢房,放下手头的事端着茶壶去了。
一进门便听叶飞谄媚道:“胡将军为万民仰仗的父母官,整日的劳心费力,晚辈甚是敬佩,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晚辈面前说话大可不必太过俗套,端起架子,低着头晃起身子走到凳子前坐下,和他玩笑:“马神仙屈尊来此莫不是我府中有人请你相马?正巧,你帮我瞧瞧,看我院内那匹大肚子的花马,怀的是公马还是母马?”
一句话惹得冯益之“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叶飞难为情道:“将军真会说笑,我哪有那种本事,这要等生出来才能知道。”
胡天阳接着逗他:“没本事莫非到我这来骗吃骗喝?”
叶飞这才书归正传,笑道:“有一件喜事,他人位卑言轻,只有将军才能促成,如此,将军功德无量啊!”胡天阳一口茶未等咽下便喷了出来,笑道:“你倒会说话,是想让我成佛吗?怎样的喜事,说来听听?”
冯益之见叶飞看他,心想:“谁知你小子怀里揣得什么鬼主意,有胆量来为何不说?”朝他努了一下嘴。叶飞受他鼓励,近前一步笑道:“傅义家有一女,正值妙龄。常言道‘女大当嫁’,傅老爷正托人替他物色佳婿。正巧,萧思烈萧老爷虽有一妻一妾,但身下人丁稀少,正要再娶一妾传承香火。一个要嫁,一个想娶,将军何不做这个中间的媒人,成全他们?”
还道怎样的大事,原本理不理皆可。不过,他既然说了,先问问怎样的情形。可做月老要了解双方的境况和意愿才行,胡天阳问:“傅家女半年前嫁到东村,如今回了娘家,可知为何?”
这事叶飞不甚明了,只好求冯益之代为答话:“双方说法不一,旁人也不好臆断。”完了,还要帮叶飞再说:“胡人不像汉人这样偏重妇德,何况傅家女儿年轻貌美,萧老爷见了定会喜欢。”
胡人不在乎妇人节操,胡天阳早就知晓,点头又问:“是萧思烈让你们来的?”
哪有这事?都是叶飞自作主张,还是稳妥的好,若是编的不能圆通,胡天阳再去问萧思烈,想他不明情形,冷不丁的别再把事弄砸了,忙道:“萧老爷哪好直说?是下人看出了他的意思,才叫我哥俩给出一个主意。可这贵人的家事,我们一个毛头小子定然上不了台面,也只有胡将军才能帮上。”
这小子真够机灵,油腔滑调的尽捡好听的说,胡天阳听着舒服,又问:“可知萧思烈怎样的心思?”冯益之道:“萧老爷若无心意,下人怎能看得出来?定是他和下人说了什么。”
这事也不无可能,胡天阳心道:“来归化有年,无论是汉人委屈还是胡人不满,皆来找我倾诉,有些事夹在中间委实难办。若帮他们一些,路途也会宽些。何况这里是胡人天下,萧思烈得到美妾,日后有事能不给三分薄面?”可这两个小子年纪轻轻,怎知到底有无此事,又问:“是你师父叫你们来的。”
这事可要编得像些,叶飞忙道:“师父身体抱恙多有不便,特意打发我哥俩来看胡将军。”冯益之心道:“敢咒师父,你小子找打。”
谁能拿师父的身体玩笑?看来此事不假,胡天阳笑道:“也好。这个月老我做了便是,明日我便到两家走走。”
镇守使的面子足够大,寻常人家若是他去做媒,便如皇帝赐婚一般,何况此事萧思烈贪图美色,傅义的富贵全要依仗人家,胡天阳只在中间穿针引线即可,只消片刻的功夫便说得两家欢悦。
却苦恼了朱氏,想自己正和萧思烈好得蜜里调油,仗着新宠大有一跃成为三房之势。如今他女儿去了,径直的占了位子,自己即便耐着性子苦熬也只是四房,后来居上哪里能叫人心服?何况她正值嫩齿,自己虽有几分姿色,毕竟是韶华已逝,残花败柳怎抵得嫩叶娇枝?恐怕日久失宠,想起来不禁醋意大发,背地里和他吵闹:“你把女儿许给他,我又算怎么回事?”
傅义倒不在乎,劝道:“你一个后娘,又是暗室,哪里非要论一下辈分?”
朱氏讥讽道:“你把妻女都送了去,全天下也未见你这么大方的。”
笑话被传到胡天阳耳朵里,也笑:“萧思烈也是可以,搂着老的还惦记小的,母女俩同时伺候一个男人,也是一桩奇闻。”
看萧思烈送来的聘礼贵重,傅义更是喜得满面春光,立刻召集亲朋准备择日嫁女,好不热闹。不知内情的以为这次他真真切切的攀上了高枝,日后定是贵不可言。一些人听过风语,背地里说什么都有,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不想三日未过,萧思烈带着几个人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一把扯过傅义的衣领便是两个嘴巴,响声震耳,打得他晕头转向,也忘了他是自己的女婿,忙问:“萧老爷,这是为何?”
室内尽是亲朋,女婿打丈人还头一遭见过,均是错愕异常。但因胡人身份尊贵,也不敢强阻,只是愣愣的看着。
萧思烈气得胸脯鼓鼓的,瞪圆双眼似要将他吞下去一般,见他问话用力一搡,骂道:“你个王八仔,收了我的聘礼却偷着把女儿送到别人床上,是何道理?”
傅义在他一搡之下,踉跄几步多亏有人扶住,听他辱骂一愣,问道:“哪有此事?这不正准备婚礼呢,休要听人胡言。”
萧思烈余怒未消,吼了一声:“去看看,你女儿可在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