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拿着《相马经》来到归化,一有空闲便伏案苦读,他年少强记,悟性极高,俗话说“业精于勤”,无需多少时日竟学得精透。研习久了有些痴迷,整日的琢磨着哪里去寻一匹好马。街上一见有人牵马过来便心里痒痒,非要上前品头论足一番。有无病症、性情如何皆一一道来。
起先,人们只是听他说得有趣一起凑个热闹,即便是说得准的,也以为是凑巧而已,或是事先探明,均做戏言,很少有人当真。
直到有一日,一家马厩里的一匹黑马引起了他的兴趣,仔细看了一遍后告诉主人:“这马妨主,还是趁早卖了好。”可这马体格健硕,精神十足,主人爱如珠宝一般,哪里舍得?自是不信。一旁人均本着看热闹的心里,也未放在心上。
不想三日后,主人有事骑它出门,半路上不知怎的,黑马竟发起狂飙来,把他从背上掀了下去,摔断了左腿。
至此,人们才信他有真本事。但凡有牲畜人家皆把他请去相看一番。他倒不像杨希平一样只学了一点皮毛,敷衍几句不敢多求,吃一顿酒肉了事。叶飞下了一番苦功夫,精益求精酬劳自然要高些,酒是不要的,只收银两。有马贩子买马时谨防上当也把他请去,只是费用要比养马代步、耕田的人家高些。更有些人手里一匹劣马想卖上好价钱,也请他帮忙美言几句。但他为防砸了招牌,不肯昧着良心做事,每次均婉言相拒。
日子一长竟被人奉为“马神仙”,口耳相传也是名声在外。一年下来,小金库也是满满的。除了给师父买几样礼品便是请弟兄们吃酒,时间长了,即便他没有请酒的意思,想吃酒的弟兄也到他那里蹭一顿酒肉,整日里三五成团,弄得他是沐清斋的主人似的。
欧阳煜见他本事精了,脑海也活泛起来,便让冯益之带他买了二十匹良马,找两个人放养,一旦有事牵过来骑上便走算是派上了用场。若是经营好了,赚了钱手头也宽裕些。
归化西郊一个傅姓的财主从蜀地东川买回三匹良马,打算用作种马。卖马的人把这三匹马说成蛟龙一般,简直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但傅财主本是怀着奢望,又花了不少的银两,哪能轻信?便叫人把叶飞请来相看一番。
良马富户,赏银应该不少。叶飞得到空闲,美滋滋的来到西郊,向路人问到傅财主的马厩,望着一个木栅栏围成的大院便走了过去。
院内一排绿瓦青砖的屋檐下,三匹高头大马在槽头拴着,老远看便知是上等的良驹,惹得叶飞赞叹不已。三匹骏马见他也是扬鬃嘶鸣,抬起蹄子奋力刨地几下,似乎在证明自己神骏不凡。可绕着栅栏转了半圈,只在正西方看到一个木门,用铁锁锁着,哪里能够进去?院内无人,也不知找谁去问。
沿着木栅栏再走,转到北面,才见栅栏有一个缺口,院内三五个人正对一个木排相似的东西捶捶打打,细看,原来是木门坏了,正在修护。
离得远些不便招呼,刚迈步进去,正被一个一只耳朵缺了半边的人抬头看到,立马火了,骂道:“小兔崽子,哪个让你进来的?赶紧滚出去。”
冷不丁招人辱骂,叶飞心里憋着火气,暗道:“你家请我相马,如何进不得?还骂的这般难听?”当即回骂一句:“小兔崽子你骂谁?”
骂声惊得余下几人也直起身来,一齐望着叶飞,也有人说:“谁家的小子,这里哪是你走的地方?”叶飞也道:“开门便是走人的,我如何走不得?”
半只耳朵又嚷了一句:“门虽开着,却不许你走。”叶飞先前遭他辱骂,早没了好心情,不示弱的回了一句:“留门不许人走,莫非是给畜生走的?”半只耳朵终于无法忍受,提着半截木棍怒气冲冲直奔叶飞走去,嘴里还骂道:“兔崽子,敢骂老子,找死不成?”
叶飞名侠之后,血气方刚,哪里怕他?摆了一个“请君入瓮”的招式,嘴角上翘轻蔑的一笑:“想打架,小爷近日手正痒痒,正好陪你玩玩。”
一个黄衫男子面相忠厚,见起了争执忙拉住半只耳朵,朝叶飞问道:“小哥哪里人,何事非要到这里来?”叶飞见他稳重,言语客气,也不好无理,便说:“傅老爷叫我来相马,一进门便听他骂人,真不知哪里的规矩。”
黄衫男子想了起来,说道:“原来是沐清斋的叶少爷,不知者不怪。你二人消消火气,既然进来了,一切算了。”看来他在这有些地位,半只耳朵虽有不服,听他的话也未言语。
本以为就此无事,忽听“咣当”一声,绿瓦房的门被用力打开,一个瘦高模样的人窜了出来,左眼角一颗黑痣,问了一句:“如何这般吵闹?”
黄衫男子解释道:“回郑少爷,叶少爷是老爷请来相马的?”看来姓郑的地位更高些。这样解释当然把事情化得小些,哪会再起波澜?不想半只耳朵见到姓郑的,心中气恼有了投诉之处,一旁嚷了一句:“他从这门进来,还骂人。”
郑少爷闻言大为光火,蹭蹭几步窜到叶飞身前,手向前一探,趁着叶飞愣神的功夫把他的衣襟抓住,用力一带,便要把他摔倒在地。叶飞正惊叹他出招迅捷,猛觉得身子一晃,立马回过神来,心道:“和小爷比力气,你哪是对手。”身子向下一沉,双脚便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郑少爷拉他不动,知道力不如他,反出奇招,头向前一探,猛地向叶飞的额头撞去。叶飞一惊,暗道:“这小子这般邪门。”忙运气于额头之上,双头“当”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撞到一起,叶飞只觉得额头一麻,再看郑少爷,头顶盖被撞了一个口子,血涌过发际,从前额流了下来。后退两步,摇摇晃晃似是不稳。
他吃了大亏自然不得了,余下几人“哗”的一下把叶飞围住,半只耳朵更是发狂,指着叶飞嚷道:“真是没了王法,敢在这里动手伤人,赶快绑了见官。”
正闹着,几个契丹兵吆喝着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玄晟颐,隔着栅栏大喊:“郑少爷,如何伤成这般摸样?”他不问事由却打听郑少爷如何伤的,应是平日里交往非浅,格外关心。
郑少爷似是见到救星一般,忙捂着额头跑了过去,诉苦道:“玄公子,你来的正好,这小子一进门便出言不逊,弟兄们教训他几句他便动起手来,还打坏了我的头,应带到衙门里治罪才行。”
果然是亲三分向,契丹兵听他与玄晟颐有旧,自己人被打了颜面何存?把手一摆,喊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赶紧绑了。”身后几人动作也快,应了一声,一股脑的冲进院内,拿着链锁便朝叶飞的身上套去。
叶飞一见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要抓人,哪肯束手就擒?喊了一句:“你们好无道理,是他们动手打人,为何偏要抓我?”眼见链锁便要落下,伸手扣住契丹兵腕部,猛地一拳打得他一声嚎叫跌倒在地。
公然拒捕这还了得?半只耳朵一声怪叫率先冲了上来帮助契丹兵,余下几人也张牙舞爪寻机出手,只有黄衫男子在一旁愣愣的看着,无动于衷。
这些人平常好斗,在村里无人敢惹,便被傅财主找来照看良驹。有人出钱为他们撑腰更加不可一世,动不动便出手伤人,更吃不得亏,是故被叶飞回骂一句便有了火气。可寻常的壮汉哪里是叶飞的对手,又不懂行伍,一窝蜂的冲上去混乱之时破绽颇多,刚交手便被打倒两个,余者均是畏缩不前。就连契丹兵见叶飞这般英勇,也是立在一旁愣愣的看着,虽想尽力上前却不知从何处下手,又不知如何防他伤到自己。
忽见一人窜了进来,却是玄晟颐见众人不敌亲自出手,大手闪电般向下一抓。惊得叶飞心中一凛,暗道:“这胡人当真小瞧不得。”眼看肩部就要中招,忙身子一矮,如鲤鱼般溜了出去。
再回首,见他又来,忙伸手一抵,只觉得手臂一麻,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脚跟。至此不敢大意,使足力气瞧见空档一拳直朝他的胸口打去。
这一拳劲道十足,若被击中必然震碎五脏六腑。哪知玄晟颐防得严谨,只听他冷哼一声,左手在胸前划出一道弧形,一下子便把他的腕部扣住,用力向前一带,接着右手变拳如铁锤般,眼看便要打他一个满脸开花。
也亏叶飞是名侠之后,功力不弱,被抓住的手臂用力一挣,侧脸间两指伸出直奔他的右手的腕部点去。玄晟颐周身之力用在右拳之上,左手力微,自然被他挣脱,又被他带得身子一晃,铁拳也失去了准头,又怕被他点上,忙右手撤回,又防他再度出招,左手自然前推。
他也是机灵的很,正巧叶飞另一只手变掌打来,“碰”的一声,双掌相交,二人不约而同各自后退一步。
险中求生,已惊得叶飞额头尽是汗水,心道:“这胡人武功怪异的很,叫人摸不清路数,纠缠下去没准吃亏。”刚要转身欲走,却被另一个人拦住,正是被他撞坏额头的郑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