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选择时机,筹划逃生的路线,又把路上可能遇见的情形及应对的办法在脑海里演绎了一遍。思路清晰后又四处查看了一番,也好选一个妥当的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饶州。
可等她转了一圈后,却陡然间发现,不知何时,这进出饶州的个个路口不分大小,都有四五个契丹兵守着,但凡来往之人都要一一盘问,仔细查验,还不时的有契丹兵进进出出,如临大敌。心道:“糟了。难不成他们知道我要逃回去,特意派兵增设了关卡意欲lán jié?真的要把自己囚禁在这里不成?”
整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内情。袁梦虽小,城腑却是极深,要紧的事就是拿铁棍撬她的嘴巴也不肯透漏半句,何况此事生死攸关?可契丹人为何在这个时候壁垒森严?仔细一想又有些迷惑:“既然知道我要逃,为何不直接抓起来,还要费这般周折?”百思不得其解,便独自躲进帐篷里冥想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办法却被人封锁了出城的路径,顿觉空虚无助,愁得她满腹忧伤,一双柳眉似要扭在一起,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觉得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抚在案上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不知睡到何时,忽听有人喊道:“贺林牙可在里面?”听话音正是萧翰,正愁无人求助,不由得又惊又喜,忙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回道:“萧将军何须客气,快里面请!”
门帘一挑,萧翰一身戎装走了进来,甚是威武,未及落座第一句便问:“何xiǎo jiě近日可曾安好?”何瑛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拿起茶碗放在床前的几案上,一边斟茶一边说道:“托将军的福,一切都好。几日不见,不知怎样要紧的事竟让将军繁忙若此?”
萧翰见她如此的殷勤,顿觉一股暖意流遍周身,无不舒服,坐在床边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说道:“都是一些军务。刚有空闲不知你情况如何,有些放心不下,特意过来看看!”
何瑛双颊带晕,搬过一个凳子在他的对面坐下,赧然一笑:“我和袁梦一切都好,不劳将军挂念。但看将军一脸的急切,难道又有事发生?”
萧翰郑重其事的说道:“七日之期已到,接下来定是一场恶战,胜负难料,若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战事失利如何是好?”
何瑛不解,又问:“何为七日之期?”
萧翰道:“就是胡损约王爷一起祭天的日子,明日正满七日,也是胡损起兵谋反之时。想他筹划数月,兵强马壮,万一事有不测,需早做准备弃城逃生。你二人无车辆马匹,又不识路途,叫人如何放心得下?”
何瑛这才恍然,胡损谋反一事早有耳闻,却只顾想着如何逃回故土忘了时日,不想时光飞逝,七日之约眨眼之间便到了眼前。也亏他想得周全,竟在要紧关头,万机之时,担着触犯军规的大罪离开军营回来提醒自己早做准备,可谓关怀备至,顿生感激,忍不住怦然心跳。
正思绪间,萧翰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纸,打开一看却是契丹国的地图,上面山川地貌清晰可见,各州道路密如蛛网标的明白。萧翰指着上面一条蛇形的粗线,叮嘱道:“鏖兵血战之时难以抽身照顾你周全,万一饶州被奚人攻破,你便沿着这条路线东行,先到龙化州暂避一时。胡损造反必然北上攻打王廷,与你们所走的路线是两条岔道,正好可以避开他们。龙化州的尹事是我的叔父。”说到这里又拿出一块令牌来,递给何瑛又道:“这是我的军令牌,带上它只要避开奚人,路上无论遇到哪里的兵将,断不会有人为难你们。见到我叔父便拿给他看,他定会同亲人一样待你。等平定叛贼之后我再去接你们。”
何瑛未料到他为自己想得这样的周至,心绪激动,险些落下泪来。刚要开口答谢,萧翰又迫不及待的的催她:“我们先去找两匹快马来,你们没有财物累赘,一路轻骑反倒快些。”
何瑛急忙把他拦住:“萧将军且慢,我们已经找了马匹。”
萧翰正要起身,闻言一愣,问道:“哪里找的?”
何瑛言语带笑:“先前耶律九斤送来两匹,与将军所虑相同,先准备着,危急之时也好用得上。”
萧翰未料到耶律九斤能送马来,解了难题哪有心思多想?见她能够照顾自己,倍感释怀,欣慰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何瑛又问:“萧将军,我们筹划的如此周密,奚人怎会轻易得逞?”
萧翰叹了一口气说道:“事虽如此,可我军毕竟将寡兵微,王府内外包括侍卫,能上阵杀敌者不足四千三百人。区区兵力,要挡住奚人三万人马,并无必胜的把握。全军将士已抱必死之心,战事必然惨烈。”
饶州兵少,何瑛自然知晓。若求力战无疑是螳螂挡车,只能筹措妙计先与胡损周旋时日,等天皇王援军一到便可剿灭叛军。可胡损也是一位谋略过人的悍将,怎能事事尽如你意?担心之余问道:“能否再招募一些人来?”
萧翰摇了摇头,道:“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唯有尽全力而听天命了。毕竟饶州太小,不足两万州民能组建一支四千人的队伍,也算是竭尽民力了。”
何瑛又问:“全州的牧民、樵夫可都尽数招来?”
萧翰道:“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看来已是无人可用,何瑛在脑海里思索着,等她把饶州境内各色人等尽数梳理了一遍后,猛然间想起来当年商纣王为挡住诸侯的兵马用奴隶临时拼凑一支队伍的故事,心下一喜,忙大声提醒萧翰:“萧将军,饶州的奴隶人数众多,何不把他们召集起来,定成一支生力军,足可挡住奚人,等天皇王到来大破胡损。”
萧翰先是一愣,等他听懂后立刻恍然,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棵救命的稻草一般,兴奋的一拍几案,高声嚷道:“好!胡损狡诈多智也万不会料到我们能想出这一招妙计来。”至于如何驾驽这些人,萧翰治军多年,心中自然有数。
时间紧迫,要做好此事还需见过王爷,萧翰不敢久留,说了一句:“多谢指点!”起身要走。何瑛却突然间又想起一件事来,急忙把他叫住,问道:“萧将军,路口为何那么多官兵?”
萧翰头也不回答了一句:“大战在即,不得不多加防范。”也不等何瑛再问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原来不是为了阻拦自己,顿少了无谓的担心。倚门伫立望着萧翰纵马远去的背影,心绪如万里波涛难以平静。虽说将要踏上归程本该高兴,但这段苦寒的岁月却在她的记忆深处刻上一个深深地烙印,抹不掉、挥不去,是生逢乱世惨淡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它,人生将不会完整。自己遭逢大难,跋涉离乡,亲人惨别,被迫来到这旷野荒芜之地,幸好遇见萧翰,多亏他细心的呵护,无微的关怀,才能在绝境中得以勉存。
萧翰敦厚至诚,才情可人,若不是民族不同,风俗各一,到不失一位俊雅不俗的奇男子。如今即将地分南北,无把酒相送,临别寄语,甚至连口信也无一个,真不知他见我无语离别又当是怎样的心情?今生今世,也只好把这一情分深深地埋在心里,却不知道能否还有来生。
转身又回到帐篷里,见到萧翰留下的地图,心下好奇,拿起来铺在几案上,俯下身子细看。正瞧着契丹国疆土辽阔,境内山峦险峻,沟壑纵横,却发现这张地图不仅把整个契丹国全都画了在上面,而且在空白处还填上了几处南国的地名,除了早年间被契丹人占去的山后五州外,就连琢州、幽州也尽在其中,期间山峦的走势和相通的路径也标的清清楚楚。忽然想到:“尚不知回家的路途。”动身之前竟有人送来一张地图来指点迷津,喜得掐了一下自己的粉脸,痛得她“啊”了一声,方知确实不在梦中。
有了地图和马匹倒是方便了许多,遗憾的是只有两个人,难免形单影孤。要是人多些大家也好有个主意,遇到凶险力量自然大些。想起一群人又想起那些奴隶来,心中一动,惊喜道:“对呀!他们随军作战,不就可以出了牢笼,去掉镣铐了吗?”再一细想:“到了战场,双方厮杀惨烈,自顾尚且不暇,哪里找到逃脱的机会?”
突然间念头一闪,又想:“奚人谋反,契丹人平叛事大正与他们倾力苦战且尚有不足,即便我们要逃他们想追也无兵可派,不正是逃回南国的良机?”想到妙处,不由得喜上眉梢,暗道:“还是先设法联络到他们才好。”呆在毡帐里空无一计,到外面走走或许会想出办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