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九斤整日的带着柔格王爷饮酒赏花、临摹汉家书法萧翰早就不满。要说此种事情能陶冶情操又不失温文尔雅,闲暇时间邀友浅酌或泼墨几分并无大妨。可长此以往难免消磨锐志,若荒废了国事如何了得?且眼下大战在即,怎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虽不便直说,背地里也颇有怨言。常说契丹人马背立国,只有兵事奇谋方可称霸图强,这些俗套有何用处?今日见招惹祸端的竟是他的弟兄,心里更是厌烦,沉思了一下,说道:“原来是耶律兄的弟兄,未曾谋面却也难怪。不过,此事与习俗并无关联,这二人不懂礼法,当众对我契丹国官员无理,目无王爷,亵渎皇权,按律应处杖刑。”
本以为寻常滋事,赔一个不是也就算了。哪知人家却小题大做搬出了律法,直压得耶律九斤喘不过气来,立刻恼羞成怒,叫过毛铮二人,厉声训斥道:“你二人真是不知死活,竟敢对萧将军无理!还不快些认罪,若得萧将军谅解尚能活命,否则的话就让你们家人等着收尸吧!”他后句话说得过于严重,是在提醒二人萧翰不是好惹的主,万不可过于得罪。同时也是说给萧翰听,即便你权势熏天,也不要太过蛮横,逼急了,谁怕死活?
萧翰听他话中带刺不以为然,表情淡漠,一指何瑛说道:“不是我,是她。”
耶律九斤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招惹的不是萧翰,但让他如此关照的人,不是王孙贵戚便与他私情甚密,同样的不能得罪,忙笑嘻嘻的说道:“原来是贺林牙,失敬!弟兄们有眼无珠确实该死,您大人海量,犯不着和他们一样的见识。”又朝毛铮嚷了一嗓子:“还不快给贺林牙赔罪!”
何瑛对毛铮正恨的咬牙切齿,哪里稀罕让他赔罪?只是碍着萧翰的面不便发作,气哄哄的把脸一扭,一言不发,弄得耶律九斤好不尴尬。
毛铮被袁梦修理一番狼狈不堪,满腹怨恨,见有人撑腰哪肯服输?正苦思fù chóu良策,对耶律九斤的话充耳不闻。须臾之时便想出一条毒计来,狂笑两声,高声嚷道:“她是女人,哪里是什么林牙?蒙骗王爷才是罪该万死!”
汉人治国,是不准女人上朝堂的,女扮男装更是欺君的大罪。他狡辩之时,极力打击何瑛,便把她的底细揭露出来。何瑛当时为能在此立足便答应了萧翰在王府谋一个差事,又听萧翰说女子为官在契丹国算不上有罪,即便这样,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如今被他当众揭穿,真不知是怎样的后果,心中不免发颤。
一听说“蒙骗王爷”,耶律九斤还以为是冒名顶替,“哦”了一声,问道:“竟有这等事?”毛铮急忙凑到他身旁,急切的说道:“耶律兄,你看仔细些,她就是奇林县收了我的彩礼又悔婚的何家xiǎo jiě,如何做得契丹国的林牙?”
何瑛又怒骂了一句:“恶徒无耻,我家何时收了你的彩礼?”
奇林县何家“悔婚”已闹得沸沸扬扬,自己混水摸鱼得了一对玉麒麟,怎能忘记?可何家xiǎo jiě已经悬梁自尽了,如何又到了这里?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半信半疑的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毛铮已是急不可耐,嚷道:“她为了逃避我家追婚,谎言悬梁而死,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为了躲众人耳目。”
原来是“诈死”,不是“诈尸”,耶律九斤忙把出了窍的魂魄找了回来。可他未见过何瑛哪知道她是不是何家xiǎo jiě?再者,毛铮与何家的婚事,在奇林县,背地里也听过不少的风言碎语,尽与毛铮所说的大相径庭,官司更是委实难断。他本是生意人,做不得黑心歹毒的事,虽有心想帮毛铮,一看萧翰正一脸的威严站在那里,心中一凛,暗道:“算了,此事还是不要掺和为好。”打定主意,便问:“可这与‘蒙骗王爷’有何关联?”
毛铮埋怨道:“耶律兄真是糊涂,女人怎能为官?”
耶律九斤在南国辗转多年,所见官员皆是男子,却不知南国还有女人不能为官的规矩,不解的问:“为何女人不能为官?”
毛铮不懂,也不明白契丹国的规矩,耶律九斤的一句话问得他好生愕然,愣愣的张大嘴巴,半晌不语。
萧翰一时也没弄清毛铮所谓的“蒙骗王爷”所指何来,见二人竟为了女人能否为官一事争执得喋喋不休,心中好笑。至于他们在南国骗婚一事又早听何瑛说过。见他们旧事重提,更对毛铮厌恶不已,不整治他一番心有不甘,想起唯有拣要紧的说才能治他的罪,冷冷的说了一句:“耶律兄,你也知道,清晨议事时,王爷当着大家的面直呼她贺林牙,怎么会有假?这冒犯契丹国官员非同小可,应如何处置,要不要请王爷定夺?”
一句话把耶律九斤从“蒙骗王爷”的困惑中解脱出来,面对萧翰的诘问不得不细作思考:要说此事千真万确,现在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何瑛是王爷亲自任命的林牙,定然不假,毛铮无理冒犯理应获罪,可他竟如此的不识时务,对自己的好意提醒毫不领情,还顶撞萧将军,心中有了怨气,又不想再惹萧翰不快,索性不去理会,故作慷慨道:“萧将军不必客气,这二人罪有应得,任凭将军处置好了,我毫无怨言。”
听这话,萧翰满脸得意。可如何处置却叫他犯了大难,刑法太轻难消心中愤恨,不痛不痒亦不能让二人心存畏惧,收敛恶行。若给他们留下一个惨痛的教训,叫他们刻骨铭心,可耶律九斤毕竟是王爷的义弟,还要留几分情面。
正不好把握分寸,忽听一声马鸣,一个契丹人策马而来,眨眼间便到了眼前。马背上的人一勒丝缰,骏马立刻“咴咴”直叫,人立起来。那人利落的跳下马背,紧跑几步来到萧翰面前,单膝跪地,双手一抱摇晃一下,急切的说道:“萧将军,王爷有要事找您,请您立刻回府。”
一听王爷有要事,自是不敢怠慢。耶律九斤装出满是关怀的样子,说道:“既然王爷有事,将军即可放心前去,这二人我会严加惩治,不敢徇私,改日定带他们到将军府上谢罪。”
萧翰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未及坐稳,目光冷峻,话语中极具威严:“耶律兄大义,萧某钦佩!不过,有些话定要他们清楚,如若再犯,我定会替耶律兄代劳,那时千万莫怪!”又回首朝随他前来的契丹兵嘱咐道:“留下两个人照看贺林牙,余下的送耶律兄回去,不可缺了礼数。”
十余名契丹兵立刻躬身,朗声答道:“请将军放心!”
耶律九斤一听便知,这是信不过我,怕他走后二人再惹祸端,叫人押我回去,气愤之余,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还不快滚,留在这等死吗?”
毛铮吃了大亏,本指望耶律九斤能为他讨回公道。哪知不但没占到半点的便宜,还差点遭受大刑。虽有不甘,留下来又忌惮袁梦武功高强,心中憋火无处可发,极不情愿的扭头便走。
三角眼倒是能屈能伸,笑嘻嘻的把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耶律兄,您先请!”气得耶律九斤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三人在十余名契丹兵的“护卫”下,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去。
王爷有事单请萧翰,不吱呼耶律九斤,何瑛便知萧翰的位置何等的重要。见他们渐去渐远,知道今日难关已过,便若有所思的回到帐篷里。袁梦的绝妙剑法未得施展,自觉可惜,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嚷嚷道:“依着我早把他们的手砍了下来,为何还要理那个小眼睛的胖子?”
耶律九斤眼睛不大,身体微胖,袁梦不知姓名,便用他的体貌特征直接代替。
何瑛有惊无险躲过一劫,全仗她倾力相助,心中感激,笑容满面的看着她,赞许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厉害,应是得名师亲手传授吧?”
袁梦被她夸奖心里高兴的很,却不敢自夸,下巴一翘,头一歪,嘟囔道:“这算什么,我还未学到师父的一成功夫,若是她在场,这里还不尸横满地。”
何瑛道:“就是夏尊者?她一个人能杀了这么多人?”
袁梦急忙纠正道:“才不是。我师父是雪莲堂的堂主何沐瑶。”
何瑛一愣,说道:“听你所言,夏尊者的武功已是独步天下,怎么还有一个何堂主?圣女门竟有这么多高手?”袁梦嘴一撇,无不得意的说道:“岂止啊!还有掌门人和神木、天池两位堂主,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听说还要组建一个天山雪鹰,我门派弟子众多,高手云集,中原各派即便是少林寺恐怕也难以望其项背。”
一番自鸣得意弄得何瑛简直不敢相信,嬉笑一声:“如此说来,圣女门岂不可独占天下了。”袁梦却对她的话不再理会,反过来问道:“你的剑法怎么只有一两式妙招,余下的都是乱七八糟?”
一句话羞得何瑛脸色绯红,腼腆一笑,说道:“我哪会什么剑法,只是在闲暇之时看。”她只是看白一帆练剑偶得几招,原本要叫“夫婿”的,大婚之时被人搅了,眼下却不知应如何称呼。顿了一下,才道:“看白兄练剑偷学了些皮毛,哪能和你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