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心想:“莫非事情已了,我来晚了?”正觉得无聊,却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契丹人握着一条长鞭走了出来,用力一甩,“啪”的一声脆响,声音震得众人耳鼓轰鸣。
只听契丹人扯着破锣似的嗓子粗声喝道:“众人看了,一个家伙不愿劳动要逃,还伤了我们两个弟兄。要严加惩治,杀一儆百!”汉话极为生硬,叫人听了很不舒服。袁梦心道:“不会说就别说,何必丢人!”细想一下有些明白,定是给那些汉人奴隶听的,担心他们听不懂胡语。看来逃跑的奴隶也应是汉人,可为何又被他们抓了回来?这次定吃苦头了。
又听一声吆喝,东北角的人们慌忙闪出一条路来。四个契丹人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几近赤身,头发脏乱,满脸的血污,身上亦是伤痕无数,定是被抓之后遭到了毒打。
袁梦人小好奇,心里纳闷:“打成这个样子,还要如何惩戒?”
契丹人将他拖到空地中央,死狗似的随意一扔,那人便面朝下趴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样子,一动不动。人群立马静了下来。
一个身穿狐裘的契丹人走了过去,皮靴踏地“蹬蹬”作响,面容冷峻,低头朝那人看了几眼,抬手向分立在“xiāng zǐ”两侧的契丹人摆了一个“招来”的手势。
两个契丹人也不怠慢,弯下腰来,麻利的解开裹在“xiāng zǐ”上的黑布,一点点的往上掀。众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xiāng zǐ”,想知道内装何物。当光线刚照进“xiāng zǐ”的时候,忽听一声犬吠,接着便是一声高过一声,不到片刻便狂吠起来,胆小的顿时一惊。众人不解,均想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事。
等黑布完全解开,众人这才看的清楚,哪里是什么“xiāng zǐ”,分明是一个铁笼子,里面是两只凶猛的猎犬,巨型虎头,双目森森,又窜又跳狂吠不已。
众人心里纳闷,带两只猎犬来要干什么?却见两个契丹人分别握住笼子边上的铁栓,向上一提,笼子的一面便被打开。原本不安分的两只猎犬咆哮着冲出牢笼,饿虎一样朝趴在地上的奴隶猛扑了过去。
这一下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身穿狐裘的契丹人已经退到人群边上。只听奴隶一声惨叫,身子剧烈的抽搐两下,却无力做出任何反应。猎犬更加疯狂,呜呜两声,头一晃用力一扯,便从奴隶大腿上的一块鲜肉扯了下来,奴隶又“啊”了一声。血窟窿鲜血喷涌,周边的肌肤也被利爪抓出道道血痕。
袁梦只觉得一阵血腥,心口发闷,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拿活人喂狗?”紧张的不忍直视,斜眼一看,却见一旁的人们有的侧过脸去,有的把手放在额头上掩住双眼,有的则双目紧闭,双掌合十,不知是佛门的讲究还是要镇定心神。虽有胆大的一直在注目观看,脸上已经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猎犬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奴隶揪心的惨叫声仍然不绝,看不到一个人和两只猎犬的搏斗,奴隶只是奋力的挣扎着,却显得十分的虚弱无力,不一会儿便全身模糊,已见白骨。两只猎犬竞相的狂撕烂咬,前爪和大头尽染鲜红,只有血口里的利齿尚能见到一点点的白瓷色。
袁梦暗中嘀咕着:“契丹人做事怎会这般残忍?只会令人徒增仇恨,真的会做到杀一儆百吗?”忽然又想起站在人群里那些奴隶来,这本是给他们看的。举目看去,多数也是不敢抬头,有的竟杀鸡般的抖了起来。只有两个人目光不曾移动,一个体格健壮,高鼻深目,短须,面容冷峻。另一个长圆形脸,重眉虎目,脸上已有愤恨之色。
袁梦心中惊叹:“如此处境,面对惨状竟半点不为所动,真乃英雄也!”
着实呆不下去,立马转身跑了出来。本想凑个热闹,却遇见这样血腥悲惨之事,心情好不懊丧,一刻也不曾平静。找一个地方独处一会儿或许好些。来到一处山林边上,四野空旷,放眼千里,方觉天地宽广。
心绪虽有好转余愤还是难解,需找一个人倾诉一番才行,便想起了何瑛,只有她和自己同样对契丹人心怀不满。未及离开,忽见左边的小路上两个人策马前来,正是何瑛和萧翰,忙迎上去连声大喊:“贺林牙!”
二人正在疾驰,闻声观望,见她撒欢似的跑来,急忙勒住丝缰,倒是萧翰先打招呼:“袁梦,为何一人跑来这里?”
袁梦刚要开口,忽然想到他也是契丹人,话到嘴边又急忙咽了下去,敷衍道:“不见了贺林牙甚是担心,便出来四处找找。”
何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有萧将军在,有什么可担心的。不会是没了吃的,找我讨些银两吧?在帐篷里等着便是,一个人跑出这么远,不叫我担心便是好事。”
被人说成贪吃贪玩的孩子,袁梦一脸的委屈,刚要辩解,萧翰却大方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来,话语和蔼:“用银子尽管来取,何必非要找贺林牙。”
她有要事却因场合不对不便详谈,便想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等逮住机会再说于何瑛。看见银子顿时眼前一亮,刚要伸手去接却又犹豫起来,心里嘀咕:“他为何要给我银子?定是看在何xiǎo jiě的面子上想讨好与我。看来,他对何xiǎo jiě真是一往情深呐!哼!他既然肯给,为何不拿?”劈手把银子抢了过来,甜美的一笑:“多谢萧将军,你好人定有好福。”
萧翰听她奉承,顿时喜笑颜开,问道:“你人小鬼大,如何知道我是好人?”
袁梦机灵的很,继续吹捧道:“救人急难,当然是好人了。这还不止,你日后定会升官发财,贵不可言。”萧翰笑道:“那我可要谢谢你了。”
何瑛也是笑不拢嘴,说道:“你这张嘴能抵一个算命先生,说得天花乱坠。玩够了吧,上马一起回去?”
袁梦心思细腻,想起回到帐篷里谈话需防有人偷听,这里四野开阔,只要声音低些,来一个人大老远的便能看见,便想打发走萧翰将何瑛留下,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有事要与贺林牙单独商议,萧将军若不怕耽搁军务,不防留下来听听。”
二人一愣,对视了一眼,萧翰会意的一笑,说道:“既然二位有事,我便先行一步。你们也不要逗留太久,早些回去才好。”
何瑛好生过意不去,歉意道:“萧将军慢走,有事请王爷派人吱呼一声便可。”
萧翰道:“那是自然。”马鞭一扬,黄马奋蹄而去。
不见了萧翰的踪影,何瑛跳下马来笑看着袁梦,问道:“你又有什么稀罕事,竟这样神神秘秘的?”
袁梦拉着她的手,找了一块大石并肩坐了下来,未及说话先轻叹了一声。弄得何瑛直皱眉头,嬉笑道:“小小年纪,如何这样多愁善感?”
袁梦这才把刚才所见之事细说了一遍,说得何瑛一脸的惊诧,虽未亲见,仍是心惊胆颤,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道:“怎会这样残忍,我国对待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尚未如此?”
袁梦愤恨的说了一句:“就是,简直惨无人道。说是杀一儆百,让那些人不敢再生逃跑的念头。”
何瑛沉思了半晌,叹道:“这些人逃生无望,只能白白的给契丹人做一辈子的牛马,直到死在这里。”袁梦见她不语不敢打扰,突然听见这一句,当下一惊,问道:“岂不是生不如死?”
何瑛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人人都想活着快活些,既然生活无望还能甘心被奴役吗?被逼上绝路便会造反,这叫死里求生。若是契丹人能给他们一条生路也许会好些。唉!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生活的地方,还是想想办法早些回到南国的家乡才好。”
一听要回到南国的家乡,袁梦兴奋的蹦了起来,嚷道:“真的,我们何时回去,怎么回去?”何瑛道:“萧将军答应过我,若有商队南下或出访的使团便送我们回去。”
一提起萧翰,袁梦立马泄了气,一屁股颓坐在地上,嘟囔道:“你指望他,恐怕这辈子也回不了家。”一喜一悲弄得何瑛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见她惛浑不清,袁梦既好气又好笑,干脆挑明了直说:“事到现在,你怎么还不明白,萧翰本就无意送你回去。”
何瑛日夜企盼萧翰能送她回去,虽然日久,仍是耐心等着,一句话美梦成了泡影,顿时一惊,急道:“怎么可能,他可亲口答应我的。”
袁梦道:“何大xiǎo jiě,你穿男装都这样的俊俏,若换成彩衣,那个男人不倾心?萧将军即便英雄盖世,也难过美人关。他不送你回去,时间一长,等对这里的生活习惯些,回家无望便打消了念头,万般无奈只好找一个人嫁了,而风流俊朗的萧翰定是不二的人选。”她不叫“贺林牙”直呼“大xiǎo jiě”,是要提醒她别忘了自己是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