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九斤和毛铮只有一面之缘,无心相助。胡哲更关心自己的仕途,契丹人没有官长的话,自是无动于衷。
白一帆怕欧阳煜再动干戈,站在一旁小心提防着。三角眼等几个无赖,见情形不妙,一个个抽身窜进人群里,又趁着无人留意的空档,转身溜之大吉。
欧阳煜倒是另有一番心思,他早有疑惑,此时见毛铮犯了众怒,不由得紧锁眉头,嘀咕起来:“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正寻思间,一位壮汉扛着一段圆木迎面走了过来,欧阳煜虽站在道路中间,壮汉只要侧让一下倒也不挡他的去路。也不知壮汉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绕行,立马横刀似的直奔欧阳煜走去。欧阳煜未料到他会如此,起先未及反应,眼看再不避让便被圆木撞上,急忙低头侧身躲了过去。
正心里纳闷,原以为走了过去便可相安无事,哪知壮汉已经远离一丈有余仍是不依不饶,口中还愤愤的埋怨道:“恶意拦路,妄为豪杰!”
欧阳煜一愣,心道:“此人行路霸道为何还要指责他人?”略一思索立刻恍然:“他是刻意如此,借故指责自己拦路开棺的不是。想来这骗婚一事必有蹊跷!”急忙转身上前一步拦住壮汉,请教道:“这位仁兄,我初到此地,不明就里,想必仁兄知道详情,还请告知一二,为在下指点迷津。”
壮汉也不客气,哈哈一笑,倒转圆木往地下“当”的一立,说道:“要说你也真是糊涂,不弄清原委便贸然出手,若铸成大错悔之晚矣!念你是一方豪杰,不好因一时之过损了威名,直言冒犯望勿见怪。”
欧阳煜见他话语直爽,料想不是寻常百姓,亦或是自己真的被毛铮哄骗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连忙陪笑道:“仁兄所言极是。只不过这骗婚之事到底如何,还请直言无妨。”
壮汉道:“毛铮本是一dì pǐ恶棍,常与品性恶劣之徒勾搭在一起,横行乡里,作歹为非,尽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谁家肯把女儿许配给他,何况是何家xiǎo jiě?”一番话道出实情,一旁立马有人嚷道:“说得对!”
欧阳煜有些醒悟,言道:“如此说来,骗婚一事原本子虚乌有?”
壮汉无可奈何的一笑:“是他看人家xiǎo jiě长得貌美,仗势抢婚才对。”
说毛铮仗势,自是仗着契丹人的势力,契丹人就在身旁,此人竟敢直言不讳,可谓胆大,欧阳煜心中惊叹。
一个乡里一直留意二人,见壮汉提起话题,久闷在心的话忍不住一吐为快,嚷道:“此人卑鄙无耻,开口说话总是拐着弯的骂人。时常挑拨他人关系,总是拿别人的短处阴损人。专占小便宜,一点蝇头小利也不放过,偷鸡摸狗,什么下贱的事都做。”看来他早看不惯毛铮的行径,总结的颇为细致。
欧阳煜听得明白,惊道:“他竟是这种人?”
壮汉嬉笑一声,又道:“我的话你尽可不信,这里的人皆是他的乡里,再熟悉不过了。欧阳先生素有仁侠之风,此番为虎作伥,传扬出去难免叫人大失所望。为今之计,唯有设法补过才为上策。”
有人不免疑惑道:“欧阳先生久负盛名,此人竟不留情面的当面训斥,到底是何来头?”
欧阳煜素来仗义,行事却欠稳妥,遇事一知半解也不做思考,难免被人利用,此番被壮汉开导一番,也知太过鲁莽,自相惭愧,歉意道:“我只见此人有难才出手相救,未想到竟是一个白眼先生。”
又一个乡里长得尖头尖脑,整日嘻嘻哈哈的,最爱凑热闹,人群里伸出头来喊了一嗓子:“岂止呀!那个混账东西又忘恩负义,无论你对他如何的好,他都不念恩情,大祸临头时给你磕头作揖都成,灾难一过便又趾高气扬起来,一有机会便设法害你。”
一旁一人更不愿落于下风,瞪了他一眼,补充道:“你说的不尽全面,他还愿巴结权势,眼下还未娶老婆,若是娶了,老婆要是长得标志些,恐怕连老婆也送了出去。”一席话惹得街头上的众人哄笑起来。
尖头见张县令和契丹人还在,怕他话语招嫌,忙用肘部捅了他一下。
胡哲心有要事,懒得理会这些无聊之事,怕他们再说出不中听的话来,侧头说道:“耶律兄,事已了了,我们还是去找柔格王爷,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也好略尽绵力。”耶律九斤早有此意,忙道:“好,好。我们这就动身。”
张县令视二人如瘟神一般,听他们要走如释重负,喜得心里开花,但还要假意挽留一番,说道:“二位一路风尘,何不多住几日?”胡哲倒也虔诚,说道:“叨扰日久已是不妥,日后再会不迟。”
就这样,一直惊扰得张县令喘不过气来,害的何白两家凄惨无比和众乡里苦不待言的胡哲,带着耶律九斤和一群契丹人总算呼啦啦的离开了奇林县。
白一帆心里更是轻松了许多,他们走了,毛铮失去傍依之势还能掀起什么大浪来?自家的事岂不更易解决?
这边的壮汉还在对欧阳煜不倦的开导。张县令近日受胡哲的压迫,倍感不快,有意广交权势,也好制衡胡哲这样的人物,免再受他人肘滞,知道欧阳煜是武州的头面人物,走到近前说道:“欧阳先生少来此地,何不到县衙一叙?”
欧阳煜听了几人的话语,已从心眼里厌恶起毛铮来,但人云亦云,也未全信,见张县令过来忽然灵机一动,心道:“他是地方父母官,通晓人情,何不听听他怎么说?”尴尬的一笑,言道:“大人的治下民风质朴,皆是大义之人,确实可敬!”他不知县令姓张,故而通称大人。
张县令爽朗的一笑,说道:“除了毛铮,皆奉公守法,持家有道。不知欧阳先生如何识得此人,又乐意相助的?”
验证后,已确信毛铮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自己偏听偏信,不求真知便贸然行事,被人蒙骗利用,已是心有悔恨,欧阳煜叹了一口气,说道:“见他可怜便尽力医治,听他诉苦后信以为真,也是识人不明啊!”
张县令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说道:“救人苦难本无可厚非,但像这样的恶徒,你越是帮他,他便害人越多。”又见壮汉谈吐不俗,气度迥然,料想不是等闲之辈,说道:“这位英雄是明理之人,又能仗义执言,确实可敬。我已在衙门里备下了薄酒,还请一同前往,畅饮几杯。”
可壮汉却不爱热闹,含笑道:“谢大人抬举,只是在下一人游散惯了,又不喜饮酒,还请大人见谅!既然二位有事不便打扰,就此告辞!”说完,一拱手算是有礼,片刻也不停留,转身便走。
欧阳煜迷惑之时受人点拨,既感激又钦佩,怎肯他就此别去?但见壮汉步履稳健,疾走如风,知他去意已决,难以挽留,便嚷道:“还请仁兄留下姓名,日后也好相见。”
壮汉脚下未停,回头答道:“关中易天行,欧阳先生不必记挂!”
“关中易天行”别人不知,欧阳煜却早有耳闻。近年来,出现一位千里独行大侠,绰号叫做“金刀千佛手”的人,姓易名铭字天行,关中人士。已纵横多年,罕遇敌手。一把金刀使得出神入化,最为称奇的便是叫做“流星赶月”的暗器手法,一经发出便能四面毙敌,犹如多了许多手臂一般,因此得名为“金刀千佛手”。此人刀法与暗器并称双绝。当年五高手围攻凌云子,因其行踪不定,未能请到,但单凭神秘莫测的武功而言,似乎还在五高手之上。
欧阳煜望其渐去渐远的背影,心有所思:“怪不得当着契丹人的面,他敢直言毛铮的不是,原是仗着武功高强无所畏惧。平心而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别说胡哲不是对手,带来的百十号人,恐怕也难见今晚落日。”恍然间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他对毛铮如此了解,应是来此地不至一日,听话语似为何白两家不平,似是两家要是真的有了麻烦,他不会袖手旁观。”
想通之后,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庆幸得念起佛号来:“阿弥陀佛,幸亏没有一错再错,否则的话,单单一个白一帆已是威武不能夺其志,再加上一个武功神秘莫测的‘金刀千佛手’,焉有胜算?”
何员外年老力衰,追毛铮只跑了几步便累的气喘吁吁,跑到前面的贺良辰便担任起追击的主力。可毛铮比起这些乡里人毕竟是身手矫捷,只见他紧跑几步便窜进了人群里,众人跟踪不及,被他七拐八歪的便没了踪影。贺良辰站在十字街口左右观望,仍辨不清他去了哪里,弄得他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兔崽子,即便是钻进耗子洞里也要把你抠出来。”
兰香谋略不俗,嚷道:“大家分头去找,你带人去那边,我去这边。今天即便是挖地三尺也不能放过他。”
众人立刻分成两伙,一左一右的搜查起来,有两个人不知跟谁去好,两伙比较一下见兰香这边人少,紧跑几步跟了过去。
贺良辰寻得仔细,即便是拐角胡同也不放过,可一连找了几条街巷,仍不见毛铮的身影,正琢磨他可能去了哪里,忽见对面三三两两的跑过一些人来,有的刮破了衣裳,有的还带着伤痕,毫发无损的也是满头满脸的灰尘,身上带有几片残叶,正惊恐着一路疾奔,似是遇见了极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