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良辰疾走几步和她并肩而立,手指毛铮,骂道:“你要怎样,莫非嫌着命长,找死不成?”几名家人纷纷拿起棍棒围了过来,均是对毛铮怒目而视。
见他们竭力护棺,早有心疑的毛铮更加相信自己所料不假,更加张狂起来,咧嘴狂笑道:“我只是看看这棺材里是不是真的是小娘子,你们为何紧张若此,难道里面不是真人,而是他物不成?”
真相只有几个人清楚,怎敢揭晓于世?何员外数日来尽受凌辱,早就恨透了毛铮一伙,要紧关头怎能再误了女儿?怒气冲冲走到近前,铁青着脸骂道:“毛铮,你若再敢放肆,我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拉你去见阎王!”
白员外一副拼命地的样子确实把毛铮吓了一大跳,激灵一下回过神来,头脑清醒了许多。他虽凶狠歹毒,却也不敢在这涿州地面上shā rén,一来契丹人不能久留,他们一旦离开自己便没了依仗之势,难以立足。再者,何家富贵,他本想高攀,且老爷子威严,不敢过分的的招惹,话语也软了许多,谄媚的笑道:“老员外休要气恼,我只是过来看看,别再是弄错了,害了小娘子。”斜眼向三角眼望去,希望他能想出奇妙的主意来。
可三角眼哪知他的心思?本是凑个热闹,见何家上下全是一副凶狠狠的样子,将他拦住,也愣愣的不知所措,余下的几名无赖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毛铮正踌躇无计,又听何员外怒骂一声:“畜生,要想活命赶紧快滚!”
周围的都是乡里人,本与此事毫不相干,有仗义的,实在看不过去,也指责他:“毛铮,欺人不可太甚,人都死了,你还待如何?”
欧阳煜斗得正酣,见人们纷纷指责毛铮,有些疑惑,心道:“他说被人骗婚,如何乡里人尽数骂他,难道这些人均不知内情,或全是何家的眷属?”念头只是一闪,心存好奇,闪身避开白一帆,径直的朝棺材扑去。
围在棺材周围的全是乡里人,虽有几个练过几下拳脚的,哪里能将他拦住,刚一上前,便感觉他油滑如鱼,一不留神被他从身边溜了过去。来到近前伸手一推,棺材微微晃了一下,顶盖仍然未开,方知定是用铁钉子钉死。心想若不使些力气难以奏效,运足力气,扬起右手便向棺材顶盖拍去。这一掌足有千斤之力,若是拍中,棺材盖必被震裂无疑,里面的情形也将真相大白。
大掌未及落下,忽见头顶人影一闪,一人已轻飘飘的落在了棺材上,却是白一帆,右足疾速而出,正向他的右手腕部踢来。腕骨本来又细又脆,眼看就要被他踢断,欧阳煜手掌一翻,上臂前伸,挡住他的右脚,又反掌直奔白一帆的左脚削去。白一帆甚是灵活,右脚下落之时左足微抬,绕过他削来的一掌,直朝他的面门用力踢来,打算将他逼退。
以双足对人家双手本就吃亏,即便交错出招,也要有一只脚始终保持站立的姿势以便支撑身体,倒不如人家双掌任意变化。白一帆交手之初已看出自己身处劣势,是以出招凶狠,打算让他离棺材远些,二人也好换一地方公平决斗。
他虽看出位置对己不利,欧阳煜却比他更高一筹,明知他站在棺材上交手不便,却给他出了一个更大的难题。见他出脚踢来,也不抵挡,讥笑一声头向后一仰,猛地飞出一脚,“当”的一声便揣在棺材一端的厚木上。这一脚力大无比,若重的棺材虽造得结实未曾损坏,却再也不能稳稳当当的躺在那里,“吱呀”一声紧贴着地面疾速向前滑去。里面“当当”做响,应是“尸体”撞击棺木所发。
白一帆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两晃,急忙纵身跃到了地下。棺材却因受力太重无法停下,径直的朝门旁的一块上马石撞去。这块上马石棱角分明且分量极重,若是撞上,棺材即便不碎也会断裂,里面的情形定会一览无余。贺良辰心中一急,立马跑到前面反手去推,试图将棺材拦住。但棺材的惯性极大,他一人之力简直就像螳臂当车,棺材滑行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下来。
几个乡里人已经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帮忙,七八个壮汉一起用力,试图阻止棺材继续前行。却不知怎的,依然无济于事。欧阳煜出招之时就是要将棺材撞裂,也好明白真相。见众人如此尽力,唯恐棺材最终被他们拦住,纵身上前,双掌齐出,又在棺材上猛地一推,棺材便愈发快了起来。
白一帆见势不妙,急忙跃身到棺材前头,大手一伸抵住棺材,与众壮汉一起和欧阳煜叫起劲来。但也只是棺材两旁各加一人之力而已,互相消减便等于无有,棺材依然吱吱呀呀的向前滑去,若是真的撞在上马石上,不仅棺材碎裂,白一帆和几个壮汉挤压在两个重物之间,伤亡难料。紧张的何员外和兰香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
眼看就要物毁人伤,千钧一发之际,白一帆手腕一抖,一只袖箭“嗖”的一声,紧贴着棺材的顶盖,直奔欧阳煜的咽喉射了过去。原来他担心有人怀疑何瑛诈死,在出殡的时候前来闹事,便提前做了一些准备,除了怀里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外,还戴上了袖箭,不曾想还真的派上了用场,也是他反应机敏,能够想的起来,不然的话也是白费心思。
欧阳煜正准备再次用力,也好让众人败得更狼狈一些,忽见白光一闪,袖箭飞来,知道他心机不弱,哈哈一笑,头向后一仰,一个筋斗翻出老远,袖箭在距他的鼻子尖约有寸许的上方飞了过去。
他手一松,力道锐减,棺材也已是强弩之末,众人合力,将它稳稳地停在离上马石约有二尺远的地方,丝毫未损,众乡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事情不知怎的竟传到了衙门里,胡哲,耶律九斤和张县令已到多时,三人见一个陌生人和白一帆恶斗,不明所以,便在一旁驻足观看。耶律九斤和张县令均不懂武功,只是在斗得激烈的时候看得心惊肉跳,眼花缭乱。胡哲却是行伍之人,自然能看出门道来,心里嘀咕:“若是真心比试,我百招之内未必能胜白一帆,可那人是谁?看样子显然技高一筹,幽云之地哪里有这样的高手?”
张县令经衙役询问,得知陌生人是毛铮请来的帮手,心下恼火,趁着白、欧阳两人停手的空档,叫过毛铮问道:“你小子真是贼心不改,如此伤天害理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欧阳煜见官府来人,不想背一个街头斗殴的罪名,便停下手来站在那里细听他们如何诉说,就听毛铮说道:“张老爷,何xiǎo jiě诈死,是想博得老爷同情,借以逃脱罪责。我正要替老爷看看,也好晓得真相。”
张县令怜悯何家,且契丹人来此数日,早已不堪其扰。更恼火毛铮坏事做绝,开口骂道:“混账东西,你逼死了人家的女儿,还在丧礼上胡言乱语,出口不敬,想到大牢里让弟兄们好好伺候你不成?”
欧阳煜心下不解:“不是‘骗婚’吗,如何又成了他逼死人家女儿?”
毛铮见他恼火,知道在他这里讨不到便宜,转身又来到胡哲与耶律九斤身前,哭丧着脸哀求道:“胡将军,耶律兄,此事千真万确,你们可要给小弟做主啊!”可胡哲正指望耶律九斤为自己谋一个一官半职,当然事事都要由他做主,斜眼向耶律九斤望去。
耶律九斤得了玉麒麟,担心逗留日久旁生枝节没了宝贝,早想尽快离去,又被死人的事吓得心里发怵,更不想再纠缠下去,嘴一咧,不耐烦的说道:“我说毛老弟,此事就算了吧。要说你也真够痴心的,难道要和尸首拜堂不成?”
此番对话惹得欧阳煜心里嘀咕起来,暗道:“求县令不成反倒去求契丹人,难道契丹人势大?”转念又一想:“对了,定是他依仗契丹人的势力,可契丹人为何也指责他的不是,莫非他在骗我?”
何员外两番受辱入狱,又破费了许多钱财,逼得女儿诈死,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见他在契丹人那里失势,胆子也大了起来,再也忍耐不住,操起一根大棍,顾不得年长体弱,踉踉跄跄的赶上前去,用手一指骂道:“我今天打死你这个畜生,看你如何害人?”
毛铮两头碰了钉子心下不甘,正要继续哀求,忽见何员外怒目圆睁,举着大棍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吓得他保命要紧,急忙双手护头转身便跑。
贺良辰也来了劲头,回首看见门旁放着几根木柄,以为是家伙,操起一看,却是一根掃把,怕不管用,斜眼又见一旁立着一口大刀,也不管轻重,端起来疾走几步追了过去,嚷道:“毛铮,爷爷我劈了你!”他刚才还自称是毛铮的表叔,这会儿又长了一辈。
各位至亲、家人、仗义的乡里也都躁动起来,纷纷拿起铁锹、钉耙,利落的还抢到一支铁枪,也不顾官府在场,仗着声势呐喊着追了过去。街上爱凑热闹的人多,唯恐错过好戏,也呼啦一下跟在后面疾跑。
最为忠心的便是兰香,见家伙被人抢光了,也不犹豫,拾起贺良辰扔下的掃把高举过头,迈开两条秀腿,也跟在后面高嚷:“毛铮,姑奶奶和你拼了!”先前毛铮闯如何家闹事之时,吃了亏的几名家人更是卖力,一溜烟似的跑到了最前面。一时间,大街上纷纷攘攘,毛铮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