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反应也极为老练,毫不犹豫举掌相迎,“嘭”的一声,二人均觉得手臂一震,各自后退一步。白一帆抬头再看,正是刚才与毛铮站在一起,那个宽额头,圆鼻子,宽袍大袖的男子。心道:“怪不武功卑微的毛铮竟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是邀了高手撑腰。”
惩恶之时遇人强行阻拦,心中不快,即便这样,亦不想多树强敌,稳定身形开口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插手此事?”
来人嘴角上扬,“哼”了一声,说道:“武州欧阳煜。你们依仗财势欺压乡里,路见不平,不能不管。”
乡里人除了务农、放牧,便是小作坊的手艺人,有几个开了店铺当了掌柜的,也是上不了大台面。但此处地接契丹国,各族胡人甚多又相互杂习,受其豪情刚烈习性的影响,尚武遗风正浓,闲暇之时也舞弄几下枪棒,更有专喜搜罗武林轶事之人,“武州欧阳煜”五字一出,但凡对游侠豪强一事一知半解的人无不震惊,均道:“欧阳煜?”,“他便是天下五高手之一的武州欧阳先生?”
要说这欧阳煜也是颇有来头,他本是武州的一方豪强,广有田宅,专喜结交豪侠义士。身边尽是重义轻利,嫉恶如仇,一事不平便拔剑而起的好汉。契丹人改武州为归化州后,便在郊外不惜重金起了一个高宅大院,又找了一个老得满口只剩五颗牙的私塾先生,含糊了半天起了个略微文雅的名字,叫做“沐清斋”,取“沐浴清化”之意,闲来无事便装作夫子模样,躲在里面乱翻《三坟五典》,有人便送他一个“武州大儒”的雅号。
数年前,河南出现一个叫凌云子的武学奇才,无意间得了一本“混元一气神功”武学宝典。却因不懂练功法门,便把他人的武学拿来参照,非偷即抢,已有好几个门派的秘传剑法、独门绝技、立派神掌等被他掠去,还伤了多人。
一个门派的武学若流失天下,极易被人发现破绽并找出破解之法,这样一来便等于毁了一个门派,哪能不急不恼?于是,各门派均把夺回本派武学作为刻不容缓的存亡之事,各派门人倾巢出动,一时间三教九流之徒遍布城乡街巷,荒野阡陌,天罗地网式的寻找起凌云子来。
凌云子颇具慧根,拿来各派武学稍加揣摩,便找到了“混元一气神功”练功的法门,几经寒暑,武功竟是突飞猛进。各派门人偶然遇见他,二十招之内无不一一败北,即便是三五成群的也奈何他不得。
眼看一人一派难以完成使命,正束手无策,倒是少林寺的智空大师出来指点迷津。他找到黄河边上的长鲸帮的副帮主谭平,建议他联合各派齐讨凌云子。几个素有威望的武学前辈聚在一起,商议着尽选天下高手来完成此事。评来选去,最终认定最有资格入选的仅有五个人,欧阳煜便是其中之一。
此事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人人尽知,久居涿州的白一帆也是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誉满天下的欧阳煜为何要倾心帮助毛铮,而品性卑劣的毛铮又用了怎样的手段结交了这样的豪杰。
原来,毛铮叫耶律九斤去诈取玉麒麟,自己只身到了瀛洲杀了店铺老板一家三口,却因先前被白一帆一掌击伤未能痊愈,那店铺老板虽是寻常百姓也是强悍的很,恶斗之时又伤了元气,伤势愈重。
返回涿州的途中,大老远的看见白父领着刘宝,想来定是耶律九斤计谋得逞,二人才来瀛洲取证。为免二人看见暴露shā rén真相,忙不迭的躲进荒山里,却因伤势过重险些丧命于此。再次爬回大路正巧欧阳煜从旁路过,他本不识毛铮,只是不忍一条人命便出手相救。探病之时免不了要问些原由,毛铮当然要说自己是好人,将自己做恶的事藏住,把何家“骗婚”一事又哭诉一遍。欧阳煜不知他阴损歹毒,见他哭得悲怜便信以为真,当即表态,欲为他讨还公道。毛铮求之不得,又添枝加叶的将何白两家恶心一番。
二人刚到涿州,便听到何瑛悬梁自尽的消息。常人第一个反应便是“是真是假?”,但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一闪而逝。可毛铮害人之时歹计层出不穷,唯恐被人用在他身上,凡事偏要在脑海里琢磨一阵子。想到定是何瑛不想嫁他苦思的妙计,非要开棺一验真假。
白一帆见是欧阳煜,未敢大意,侧步凝神,责问道:“欧阳先生仁侠之士,广有德望,如何良莠不分,与此恶徒为伍,助他做恶无穷?”欧阳煜讥笑一声:“人言何家借许婚为名,骗人财物,且出手伤人,凡此种种,反要中伤他人,真是可笑之极!”
白一帆辩解道:“他一面之词,如何能信?”
欧阳煜又笑了一声,气势逼人:“信与不信,不妨打开棺材验证一番,真假自然知晓。”白一帆面色不悦,冷哼道:“欧阳先生太过欺人,当世高手便可为所欲为吗?”见与他话语不通,又忌惮他武功高强,须先发制人方能阻他开棺,身形一晃,大手便向他的面门打去。
欧阳煜游历四方,行踪遍及河朔,无论怎样的险绝之地,即便身临其境亦能化险为夷。阅人更是无数,什么无恶不作,阴险狡诈的劣徒,神通广大的强人,久负盛名的武学大家,就连凌云子这样的绝世高手也曾会过,自然不会在意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里武人。
见他挥掌前来,轻笑一声,双手护住面门,接着右手变拳直捣对方胸口。白一帆第一招本是虚使,引他出招也好发现破绽趁虚而入。见他招数用老,本来寻常的破解之法便能化解,可偏偏弃之不用,身子微侧,左手五指齐出向他的腕部抓去,右脚向前微踏,用右肘部拦住他即将抬起的左手,接着腕部翻转,利爪直掏对方胸腹。这一爪若被抓住,必是开膛破腹,血肉模糊。
欧阳煜久经战阵,各类怪异、高妙的招数无不见过,只是这揉合汉家武学的飞龙爪还是初次相识,不禁一惊,立马收回右拳苦思破解之术。可要想破解这袭向腹部的招式,定要左臂上挑方能用力,不想左臂偏偏被人家肘部压住,用力之时正好碰到,顿觉得劲道十足,心中一凛,惊道:“好强的内力!”急忙两指并拢,向白一帆腕部的太渊穴点去。
太渊穴属手太阴肺经腧穴,击中后,阻止百脉,内伤气机。这一招极为微妙,寻常之人断难发觉。白一帆目光锐利,细微之处亦能见到真本领,见他反应机敏,点穴的手法如此精准,也是暗赞:“不愧是当世高手!”右手一缩,左手掌风强劲猛的拍了出去。
欧阳煜也是轻声一笑,举掌相迎,这一掌双方均是使足了力气,“嘭“的一声,仿佛地动山摇,二人身子微微一颤,均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二人一连数招互有攻守,均是变化万端,奇妙之极。周遭尽是朝夕劳作的乡里人,哪能看出精要来?有人替白一帆担心起来“欧阳先生一身绝学,白少爷怕是要吃亏。”贺良辰暗道:“表哥能与欧阳煜苦斗多时不见败落,果然不凡。就怕他经验不足,哪及得人家扬名多年,别再中了他的诡计。”胆小的已经惊慌失措的退出老远,余者均看得眼花缭乱。
毛铮见欧阳煜已将白一帆拦住,也不等二人分出胜负,吆喝一声,带着几个无赖兄弟大步流星的朝棺材走去。兰香见事情不妙,挺身拦在棺材前,娇容带怒,喝道:“毛铮,丧尽天良的东西,若敢惊动xiǎo jiě,定叫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