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心病狂的朱温杀死唐哀宗称帝建梁,虽惹得人神共愤,且有李克用父子这样尽忠唐室的英武之人,还是稳稳地享了六年的太庙。不想到了晚年立储之时竟被亲子朱有珪杀死。刘守光囚父杀兄早有人知,如今又有张文礼行逆,南国人礼沦丧,板荡神州四分五裂,如何抵御新兴的强藩?
胡哲聚众成军,又设法图强,便是想称霸幽云之地。待南国与契丹争锋,无论对哪国而言,自己的一队亲军都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即便两国不起战端,自己也好如诸侯一样盘踞一方作威作福。忽听时局变换,立马在心里盘算起来,问道:“此次大军入境,不知何人为将?”
耶律九斤答道:“天皇王(契丹皇帝的称谓,这里指耶律阿保机)亲征,柔格王爷也随军效力。”
正是献媚讨好的良机,胡哲道:“我兵马虽少,也可尽绵薄之力,如何?”他想的清楚,此时出兵帮助契丹,没准能见到王爷,若得到他的赏识,岂不是找了一个登天的梯子,直上九重?
耶律九斤只道他要为国效力,竖起拇指赞赏道:“将军忠于故国,令人钦佩。不过,我军兵锋正盛,每到一地势若摧枯,援军一事不急一时。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请将军代为bàn lǐ。”
胡哲正要求他引荐,也好在契丹军里寻得仰仗之势,怎能不应?当即慷慨道:“耶律兄何须客气,有事尽管直说,我尽力照办便是。”
耶律九斤未料到他这般爽快,心下欢喜,点头轻笑一声,提起话头:“要说这事也不光彩。几年前去了瀛洲,曾为王爷购得一对玉麒麟,名***山晓月》,不慎中途丢失,将军若有闲暇之时,还请暗中帮助查找一番,若能侥幸寻得,定是大功一件,王爷能不对你另眼相看?”
胡哲闻言一愣,心有疑问:“为何他也有一对玉麒麟,也***山晓月》,与何员外送给我的那对名字相同?”
耶律九斤斜眼看他,见他面露惊异之色,便知玉麒麟定在他手上,心中窃喜,接着又道:“取月影西斜之时,天将破晓,一高一矮的两个玉麒麟,高的做回头望月状,矮的低首躬身,似是黎明刚起,正伸着懒腰。雕琢的手艺甚是精湛,简直是惟妙惟肖,逼真之极,真正的羊脂白玉,价值连城。如此贵重之物,我一人难当大罪,王爷也是心疼,还要劳烦将军费力。”
胡哲心里犯了嘀咕:“真的是一模一样?”
为了让他心有所悟,耶律九斤进一步点拨道:“此事有一处甚是可疑。当时正巧遇到本地的何员外,他也是爱宝之人。也是我不慎说漏了嘴,被他知道我购得此物,非央求着让我取出来让他一睹为快。大饱眼福后说是为了谢我,便在当地的一家酒楼要了一桌酒菜与我共饮。我酒量浅的很,禁不住他接连劝让,几杯酒下肚便昏睡过去,醒来后不见了玉麒麟,何员外也没了踪影。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定是他见到宝物起了歹心,将我灌醉后来一个顺手牵羊。可他万没料到,我已访得他家乡住处。更不会想到我今日讨要之时会遇见将军。”
原来,毛铮听耶律九斤见过玉麒麟,为扭转不利之局,暗思一计,让他说成是自己失窃的宝贝,想他身份尊贵,又说得真实无二,定会有人相信。若是再将耶律柔格搬将出来,不由得胡哲不听?只要让胡哲迁怒何员外,自己便有挽回颓势之机。至于那对玉麒麟吗,就让耶律九斤捡一个便宜好了,反正自己没那份好运,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倾力帮我。
耶律九斤贪图宝物,便按照毛铮的嘱咐编了一番谎话,心里打好腹稿,又默诵了几遍,记得扎扎实实,说出来简直和真的一样。适才在席间见胡哲筹粮,想起了毛铮“权能生钱”那句话,更坚定了他的信念,便逼着胡哲讨要。
果然,胡哲听到这里更是诧异,暗道:“他的玉麒麟被何员外偷了,这么说,何员外送我的玉麒麟本是他的?”又一想:“他当面谈及此事,看来,定是知道了玉麒麟在我手里。”
收受huì lù传扬出去本就不妥,柔格王爷失窃之物更是无人敢拿?且自己的似锦前程还要他鼎力相助,当即大发雷霆,一拍桌子吼道:“这老头子真是该死,竟敢偷盗王爷的宝物拿来送我?”
动静之大真的把耶律九斤吓了一跳,还故作惊讶的问道:“怎么,他把宝物送给你了?”又吓他一下:“何老头真是大胆。”
事到此时,胡哲再心痛宝物也是无用,也不言语,转身从柜子里取出来,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说道:“耶律兄,这正是姓何的老头子昨日托人送来的,你拿去交还王爷。这贼人可恶之极,我定会严加惩治,替王爷解气。”
看到玉麒麟,耶律九斤顿时来了精神,贪婪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刚要伸手去接,但他毕竟是经商之人,觉得用这种几近“讹诈”的手段夺人宝物似乎有些不妥,犹豫了一下,假意厚道,说:“此事和你毫无干系,既是他送给你的,就应该归你所有,我哪好讨回?待会儿我去找何老头便是。”
胡哲怕他不收,自己也回受到牵连,忙往耶律九斤的怀里一塞,扯过他的手紧紧地抱着,说道:“既是王爷的宝贝,我哪敢贪心?只是王爷那里还需耶律兄替我美言几句,帮我渡此难关才行。”
白白的捡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自是喜不待言,耶律九斤见他心诚,也不再推让,捧着玉麒麟,慷慨道:“胡将军尽管放心,王爷知道是你帮他寻回的宝贝,定会格外赏识。莫说他权限之内一句话你便可得到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东西。若是他在天皇王面前替你荐言几句,龙颜一悦,将军何愁荣华富贵?”
胡哲一听柔格能把自己举荐到天皇王那里,更是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忙谄媚道:“耶律兄是王爷的股肱腹心,你的话王爷向来无一不从。”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向他怀里塞去。耶律九斤有了玉麒麟怎好再收他的银票,胡哲的意思却是宝物本是他的,物归原主理所应当,求人办事要再加一份厚礼才行,执意要给。耶律九斤推迟一番却不及他力大,眼看着钱已入怀,只好笑纳。
胡哲这才放下心来,故作虔诚,说道:“我一介武夫,恐无造化惊动天皇王。耶律兄只要能帮我见到柔格王爷,定会感激不尽。”
这对耶律九斤而言本不是大不了的事,接连收了两份大礼,应得也快,忙说道:“这倒好说,只待我见到王爷,必会让他遣人接你,你静候佳音便是。”
何员外再次被契丹人带走,这次却不是请他喝茶聊天,而是以偷盗玉麒麟的罪名被直接投入大狱,并扬言如此大罪,依律应杖刑处死。
耶律九斤为感激毛铮给他出了一个大好的主意,在胡哲面前提起了毛铮与何家大xiǎo jiě的婚事。胡哲失去玉麒麟已是不快,又怕暗收赃物惹得柔格气恼,哪敢不应?立马派人知于何家,其大意是无非让何瑛再嫁毛铮,并隐隐点出,只有答应这门婚事,白父死罪或许可免。
本来舍不得,被用来打通关节的宝物竟被说成赃物收入契丹人的囊中,真是三伏天遇风雪,冤得天哀地愁。如今白父身陷牢笼或可身死,再加上这**裸的逼婚,何家的人惊得几近呆傻,立刻陷入愁苦与哀痛中。
何瑛当日欲仗剑救父,却被家人拦了下来,又因契丹人多,自知抵不过他们,只好无奈的返回绣楼。坐在椅子上,想起自幼受父母疼爱,又找了一个可心的夫家,今后的日子自是幸福绵长。未料到大婚之际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更没料到一个无赖毛铮竟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闹得偌大的宅院几日来鸡犬不宁,说不定还会家破人亡。想到伤心处,忍不住伏案啼哭起来,任凭丫鬟们如何的劝慰,就是一言不发,一日一夜的功夫便弄得花荣憔悴,双目红肿。
契丹人来到何家之时,何父真金白银买来的东西,当然不能认罪是偷的,还拿出了卖家所出的字据。耶律九斤早想到了这一环节,当场硬说字据经过涂改、伪造,自是算不得数。要想证明这对玉麒麟真的是买来的,必须将卖家带到这里当堂对证。胡哲对他言听计从,案子就这样定了下来。
白氏父子当然不想一个好媳妇被人家强行霸占过去,更不能坐视亲家被人诬陷此等大罪束手等死,当晚使了些小钱买通狱卒进去看他,何员外急于翻案,便将购物的地点、哪个店铺与老板的名讳,以及购买的经历向白家父子述说了一遍。白家父子见眼下只有把店铺老板找来对证此案方有一线生机,急忙赶回家中,商议着如何赶往瀛洲。因何瑛的状况叫人担忧,白父便留下儿子悉心照料,自己则不辞辛劳,骑上一匹马,带着家人刘宝远赴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