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何白两家与自己相交日久,白一帆俊杰之士,被他伤到甚是可惜。可如何向胡哲讨这个人情还真的让他大伤脑筋,情急之下忽然想起了东汉末年,徐庶为搭救被困长坂坡的赵云,向曹操进言一事,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忙道:“将军息怒!白一帆岂敢冒犯将军虎威,实为保家眷平安不得已而为之。毛铮被白一帆所败,那是他技不如人。将军乃当世英雄,胸怀宏图远志。然欲成大事者当广招天下豪杰,毛铮只是一犬而,只能在家门狂吠。白一帆如雄鹰展翅,必会一放千里。将军如何只爱惜一犬而使雄鹰折翼?若能将他招至旗下,必当如虎添翼,何愁宏图不展,大业难成?”他哪里知道胡哲的志向,只是眼下为了救人即便将他捧到天上又有何妨?想他飘然之后也许会放过白一帆,故而极尽谄媚之意。
一段颂扬之词听得胡哲极为受用,余下的一点点火气顿时消得无影无踪,却仍是似信非信,笑着问道:“真如你所言,白一帆果真了得?”
张县令忙道:“下官岂敢撒谎。将军若是不信,何不将他叫来考验一番,料想将军手下也少有能胜他之人。”
一个契丹人走了进来,施礼道:“将军,人马已召集齐全,请将军下令。”
胡哲把手一摆,说道:“不必了,叫大家散了吧。”
张县令见他消了怒气,以为他不会再去,便放下心来,赞道:“将军胸襟非常,非我等能及!我已派人过去,必能保护毛铮周全。顺便也将白一帆带来,是人杰还是狗熊?将军当面一看便知。”
本以为他能同意,哪知胡哲听完他的话不但毫无赞许之意,反倒敛起笑容,冷冷的哼了一声,言道:“不必了。我亲自前往,白一帆到底是怎样的豪杰,当面试探清楚岂不是更好?”
张县令见他仍要去找白一帆,当即慌了手脚,忙道:“白一帆召之即来,以他的心性,只要将军诚心以待,必感谢将军知遇之恩,能不孝犬马之劳?何必非要劳烦将军辛苦?”
见他喋喋不休的还要劝阻,心急的模样定是担心白一帆,胡哲有些厌烦,嬉笑一声,假意安慰道:“张县令不必多虑。我只身前往,不会过多难为于他。”也不多说,把呆立不语的张县令晒在一旁,大踏步走了出去。
但凡志向非凡之人,均要招贤纳士,也好助自己成就大业。但个人的喜好、性格、秉性不一,又喜欢人人都遂自己的心性,所谓志同道合大概如此。胡哲本是爱才,却自负得很,什么人个有用,各尽所能的真言他偏偏不取,专凭自己的喜好行事,特别不齿他所谓的庸才,手下也尽是凶狠、剽悍之徒。无攻城略地、运筹帷幄之能,只会一些雕虫小技的绝入不了他的法眼。
听闻白一帆是一将难求的人才,有心亲自试探一番,衙门口找了一匹快马,翻身跃上,马鞭一扬,骏马长嘶一声,四足一蹬向何家疾驰而去。未及进院,正赶上毛铮被打得落荒奔逃,一男一女在后面奋力追杀,便催马越过女子,在毛铮情危之时一跃而起,半空中右掌使足了力气向白一帆打去。双掌一击竟是势均力敌,方信白一帆非等闲之辈,见他发问,便毫无隐瞒的亮出了身份。
白一帆从家人口中得知,毛铮便是仗着契丹人的势力才敢作歹为非,听眼前这人便是首领胡哲,不由得又怒又恨,诘问道:“为何到此处欺凌乡里,助恶为孽?”欺凌乡里的那是毛铮,与己无干胡哲怎能认承?他却自有一番道理,辩解道:“听闻此间多是能人义士,必有与我同志之人,本想英雄结契,共举大业。白少爷阻我大计,不能不问!”
白一帆本要问罪,哪有心思问他“大业”如何?料想决计不是什么好事,讥笑一声,讥讽道:“似你等虎狼之人,枭獐之性,若容你做大必将为祸一方。今日尽早将你除掉,免得日后留下大患。”
何瑛不顾凶险奋力急追,却不及白一帆腿快,眼见毛铮被打翻在地,正要快赶过去手刃仇人,突生变故也吓得她大吃一惊。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从二人一问一答中得知,来人便是白日里带人闯府,强行带走她爹的那个契丹人首领,思父心切,长剑一指,怒问道:“我爹人在何处?”
胡哲早留意还有一名女子,只是一门心思的要试探白一帆,哪去理会?被她冷不丁插进话来,微微一愣,听问话应是白员外的女儿,立马想起,她便是惹得毛铮心荡神迷,不择手段要抢做媳妇的那位何府千金,有些好奇,侧脸望去,虽是月色朦胧,看得不甚清楚,也隐约辨出是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忍不住嬉笑:“我总怪毛老弟不见出息,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老爹的生死。现在看来,总是他志向不俗,如此绝色美人,除了像太监那样无用的男人,不然,即便是万里江山也会轻抛出去。”
何瑛久居深闺,哪里听过这样轻薄的话?立刻气的脸色铁青,呵斥了一声:“狗贼,待我割下你的头颅,看你还能胡言乱语?”玉碗一挥,长剑在月光的辉映下闪着寒光,朝着胡哲的颈部削了下去。
白一帆也是怒气满胸,见何瑛又要上前,恐她有失,忙大手一探,向胡哲的胸口抓去。
何瑛剑法平平,容易躲闪,可等胡哲侧身之时未及站稳,忽见白一帆大手抓来,五指犹如钢爪一般,未及碰到便觉得冰凉透骨,顿时大惊,失口叫了一声:“飞龙爪!”不敢大意,忙又向后退了一步,左臂上抬格住对方手腕,右手两指伸出,径直向白一帆的肘部点去。
“飞龙爪”本是契丹绝学,是由契丹人的摔跤功夫演化而来。草原民族常牧马逐鹿,没一个矫健的体魄哪能驯服体大的兽类?平日无事也要练练筋骨,常见的huó dòng便是比试摔跤。游戏之法便是凑到近前抓住对方的某个部位,再用力将他摔倒在地,算是取胜,本事大的还能zhì fú野兽。
这项竞技技巧颇多,也是因人而异,若是一方手劲大的,用力狠抓,对方奇痛难忍,哪能再坚持下去?有人突发奇想,将此法与格斗之技相容,勤练指力,或抓、或擒、或掏,且随时可以变掌变拳,竟有奇效。久而久之动作奇快,出招之时犹如飞龙狂舞,故而称之为“飞龙爪”。
功力也是惊人,五指齐出犹如利器一般,即便是钢筋铁骨,若被抓住也是非断即折,不幸胸口中招,定是破腹而入,五脏俱毁。
且招法奇妙,一招既出,藏着万千变化,虽被格开一式,接下来的变化仍可夺人性命。寻常人不知要领,以为已将其破解,不再理会,继而出招相攻,便是将自己置于险地。白一帆曾师从契丹人,自然将所有的要领尽数掌握。
胡哲武功高强,阅历不谓不多,岂能不识?只是他万没料到,白一帆身为汉人,岂能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一概弃掉,练习飞龙爪时已尽数揉合了不少的中原武学,平添了许多神秘莫测的变化,威力自是非那个契丹人初创的飞龙爪所能比拟。胡哲虽知飞龙爪厉害,却不知已兼收两地之长,几经寒暑,百炼千锤的绝技已是无常,初次交锋更是有些摸不清路数,吃惊之余更不敢大意,忙使出他的破敌绝技“片麟残甲”与之拆对。
“片麟残甲”最大的妙处可将敌方的招数破解的所剩无几。它不同于一般的破敌之技,本是先守住来势,然后再出招将其破解,使之不能继续变化下去,等同废招,若不是遇到顶尖高手哪里用得上这样的绝技?
白一帆的招数越是精妙,他心下逾奇,看到惊讶处忙大喊一声:“且慢!”伸手挡住来势,后退一步,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面带问询之色,说道:“你便是众人口中的‘飞龙逍客’?”
“飞龙逍客?众人又是谁?”白一帆正要进取之时,被他冷不丁的喊了一嗓子,心下一愣,茫然细问:“什么飞龙逍客?何人所讲?”
胡哲见他并不承认,有些纳闷,为求真假,只好进一步细说:“听大漠来往幽云各地的族人所讲,涿州有一位人称‘飞龙逍客’的汉人,将我们的飞龙爪使得变化万方,且威力无穷,可否是你?”
白一帆仍然没有印象,又问:“哪个契丹人?”
胡哲皱起眉头,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问道:“饶州义士萧瀚,曾随商队数次往来幽、涿两州,你可记得?”
提起这人,白一帆有些恍然,依稀记得几年前替家父经商之时,曾结识一个名叫萧瀚的契丹人。要说此人也是不可多得,聪颖好学,谋勇兼备,且性格谦和,若能寻得用武之地前途不可限量。
相交日久,常把酒言欢,即便练习飞龙爪时,也留他独自畅饮。不想他对格斗之法也有几分兴趣,见自己所学之技不同常人,便说:“有此一技,足可任意逍遥。”断章取义的给自己取了个“飞龙逍客”的绰号,当时只做一句戏言,却是不曾挂怀。不想竟被他传到大漠去。今日想来也是毫无意义,不以为然道:“那是萧兄胡诌之言,不听也罢。”
原来白一帆久居涿州,未曾远行,世人知之甚少。不过练功之时,偶尔碰到几个契丹人,见一个汉人能将他们的绝技使得出神入化,倍感惊奇,辗转回乡,免不了要把所历之事与族人细说,提起白一帆便禁不住唏嘘的赞赏几句。胡哲行伍之人,听者有心,便被他牢牢的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