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好勇,胡哲更是心胜。听闻哪有高人便记在心里,若得机会便要比试一番。今日做客涿州,有缘邂逅,刚一交手,便见众人所传非虚,更是来了兴致,有意一决高下,也好知道涿州到底有怎样的豪杰?经营大业之时心里也好有个底数,轻笑一声:“白少爷何必过谦,既然碰巧遇见,还请白少爷施展绝技,让我也开开眼界。”身形一晃便欺到近前,单掌直向他面门一挥。
见他了解“飞龙爪”,化解之法又颇得精要,白一帆更要加倍小心,心道:“先前的法子不行,总要让他难测才好。”身子一斜,右手一推挡住来势,顺势化掌,利刀般直向他颈部横削过去。此招平凡无奇,只要轻轻一闪或随手一拨便可无恙。但胡哲何等人物?岂能相信他在倾力苦斗之时使出这样无用的招数空耗体力,漫不经心出手接招,眼观六路之时余光紧紧地盯着他的下方。果见他一招落空后未加思索,右腿一抬,猛地向自己的小腹踢来。
这一招来势迅猛,若非事先早有提防,仓促之时哪里应付过来?忙把腰一扭左腿踢出。白一帆一招无用,近前一步趁机左腿前伸,闪电般朝他立地的右足踏去。这一招临机应变,快得大出意料之外,且单足立地躲闪不便,若被他踏上定是脚骨碎裂,或伤或残未可料及。急得胡哲悬空腿不及落地再次前伸,好歹拦在他的小腿处,白一帆出招受阻,一脚又是落空。
本以为接连化解他的两招踢腿,对方收招之时自己便有了攻击的空档,挥起拳头立马便打。不料白一帆脚下虽歇,双手却动了起来,身子向下一矮躲开铁拳,十指化作鬼爪,令人不寒而栗,又向他的下腹抓来。胡哲大吃一惊,这才恍然,原来白一帆接连一掌双脚早有谋划,若能击中亦能伤敌,即便不中也能步步逼近,为这双爪齐出造成便利。
原来爪比拳、掌灵活,近身时亦能发挥威力,白一帆一连攻他的下方,便是叫他单足伫立之时不能躲闪,逼他近身接招,也好出爪制敌。胡哲情急之下大吼一声:“来得好!”忙双拳齐发,“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击中他的掌心,力量之大,震得二人不约而同的向后飞去,又都翻了一个筋斗,方立稳在地。
何瑛思念父亲,又恼怒胡哲话语轻薄,恨不得冲上去将他大卸八块。可刚一出手便被白一帆抢了个先,再看下去,方知两个高手对阵,自己根本无暇出剑,却突然间想起毛铮来,忙顺着下坡路寻了过去。走过几棵尚挂着稀疏几片枯叶的大树来到路的尽头,只见大片的芦苇伏地,不远处大河宽广,月光下水波微动,寂静无声,哪里还能找到毛铮的身影?
后悔自己没有及早追来,又恨胡哲阻碍自己的大事,正好有帐要算,便又怒气冲冲的提剑返了回来。
“砰呯”之声更大,中间夹杂着几声叱呵,转眼间,二人已斗了三十余招,动作皆大开大合,威力无比,竟是谁也占不到半招的便宜。又过了三五招,忽见胡哲身子一纵向远方飘去,白一帆心里纳闷,暗道:“胜负未分,如何想逃?”不肯罢休,长腿一迈随影而去。
追逐不出半里,却见胡哲在一片只有几棵稀疏兀立的槐树林里停了下来,人站在一块巨石上,倒背手挺得笔直,似是不屑一顾,心道:“又有啥诡计?”他登高凌人,自己在低处难识地貌,心知不利,见一旁也有一块巨石,上面甚是平坦,轻轻跳将上去,总算与他齐高,地势上不输半分。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心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却不敢贸然前往。
喘息的功夫,见他依然伫立不动,趁着空隙环视四周,尽是一些大小不一的乱石,似是有人不经意的摆放在那里,石缝间夹杂着几簇荒草,犹如一张破碎的网遮住泥土,巨石从网眼里突出,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本以为他在这里设下机关诱自己上当,正思如何小心。胡哲却飞身扑来,近身打了几拳后,又身子一闪,却未回到原处,反落在两块叠加的石头上。弄得白一帆更是不解,暗道:“若不认输潜逃,何不痛痛快快的大打一场,这样跳来跳去的耍什么把戏?”且叠加之石本不牢固,不怕立身不稳,摔个好歹。
可细看下去,却是愈发惊奇。原来,胡哲脚下的两块石头摆放的却是有悖常理,竟是一块小石头吃力的顶着一块大石头,大石头略呈圆形,上面甚是光滑,摆在小石头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若是两块石头同样大小,或是下大上小依可平稳。可这两块石头却是上大下小,大有岌岌可危之势,又圆滑的难以立足,虽不是深渊险境,但脚下不稳,如何能够久站?胡哲却不以为然,人在上面,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偶尔能听见几声“吱吱”轻响,巨石微动,似要坠落下来,换做旁人,早已提心吊胆的蹦了下来,可他仍能找到平衡的法子,任意行走。
此时月色微茫,风声簌簌,若不听力惊人,视觉敏锐,白一帆断难发觉这细微之事,却不知他为何要来这里。这乱石堆崎岖不平,徒步难行,再有不甚牢固之处,若是斗到酣处,位置变换之时,难免不会转到这里,一不留神一脚踏空定会摔倒在地,这高低输赢立马便分了出来。莫非要和自己比试轻功?
可他何必非要先在这暗藏玄机的石头上走一遭,若选一安全处,将险地留给他人岂不是更好?难道不怕露出马脚?想想是了,此人心思缜密,诡计不穷,未等交手,先看自己洞察细微之能,若是心粗之人,见他立在上面平稳,以为牢固,贸然上去,未等交手便是输了。再有,但凡习武之人皆有好胜之心,两人比试,像他这样故意炫耀本事的,往往会惹得对手心绪躁动,不肯服输,冒然效仿。此人不仅武功精湛,寻常做事竟如此工于心计!
再看四周,不知有多少这样叠放的石头,牢固与否,不得而知,看来,还真应该慎之又慎,若不幸败北,还真的输得口服心服。
思虑清楚便轻笑一声,暗道:“机关算尽,未免太过聪明!”见他前来,一边小心接招,脚下却尽挑稳固的巨石游走,故意让他知晓自己已识破诡计,枉费心机之余难免懊恼,大乱分寸之时自己也好有机可乘。
险恶之地最能考验人的生存之技,何况还要面对强敌?气盛之人不肯落于人后,两个人拼尽全力,一身绝技挥洒的淋漓尽致,如虎跃豹翻一般,时左时右,忽上忽下,一眨眼的功夫又斗了二十余招。
何瑛自是不知这方寸之地竟暗藏凶险,见二人往来不休,转眼间又斗了起来,起初还能分清哪个占了先机,谁又挽回一式,渐渐地竟是眼花缭乱。因担心白一帆,心中急切,俯首看剑,仰面瞧人,犹豫片刻突然间有了主意,暗想:“若是把剑借他使用,岂不有了胜算!”瞧准时机喊了一声:“一帆,接剑!”玉腕一扬,长剑化成一道寒光,直奔白一帆飞去。
她飞手掷剑之时,白一帆离得正近。但二人恶斗当中,飘忽不定,她又劲道不强,去势较慢。巧的是,长剑刚飞到乱石上空,二人均是移了方位,变得胡哲较近白一帆尚远了。更兼她功底尚浅,毫无准头,胡哲转身之际,长剑正好飞到眼前。喜得他心里乐开了花,一扬手便把长剑抓住,毫不犹豫的顺势一劈,白光一闪,把白一帆逼出老远。
白一帆见状大骇,心道:“此人武功本就不凡,即便是拼尽全力,胜负尚在两可之间。如今人家添了利器,自己岂不是必败无疑?”何瑛更是又气又恨,气长剑被敌人夺去,恨自己技艺不精,竟给白一帆帮了一个倒忙。
岂料,胡哲虽意外得剑,却无仗剑欺人之意,目光清扫二人,嬉笑一声,右手握住剑柄,左手伸出两指钳住剑尖,用力一掰,“咔嚓”一声脆响,长剑便从中间折成两段。双手向外一扬,青光闪过,“啪啪”两声,两支断剑径直的刺中前方不远处一棵粗大的树干中,深入寸许。
明眼人一看便知,胡哲此举是不想占对方一丁点的便宜,白一帆心中暗叹:“此人虽有心机,行事却是光明磊落。”又见他指力这般惊人,心里犯了嘀咕:“仅凭这项绝技,中原便少有人胜他,当真小视不得。”何瑛见胡哲断刃弃剑,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暗想:“总算他还有一些脸面。否则的话,借用别人的东西,即便是胜了又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
见他一脸的轻蔑,双手作势极具挑衅之意,白一帆冷哼一声:“岂能让你小瞧我?”飞身跃去,双拳如雨点般击打出去。胡哲来者不惧,两只大手如彩蝶翻飞,竟是谁也不让半招,斗到得意处,二人齐身跃起,“啪啪啪”半空中连击三掌,白一帆顺势落了下去,胡哲却一个筋斗,身子又向那块下面立着一块小的,上面放着一块大的,叠加在一起的石头飘去。
至始至终,白一帆都在留意那块叠加的石头,不敢踏上一步,靠的近些也要绕行过去。此时又见他把自己置于险地,正愁着半点斗他不过,猛然想到:“若就此急攻过去,他脚下不稳,焉能不败?”打定主意,落地之时脚尖一点,又纵身飞出,直朝胡哲扑去。
这只是须臾之间,料想胡哲也不及反应。哪知这胡人甚是狡诈,刚刚落下,见他前来,轻身又向石头后方跃下,同时右腿伸出,一下子踢在大石上。大石本不牢固,被他一踢哪能平稳?竟“嗖”的一下,如流星般直朝白一帆飞去。
白一帆只知道这大石随时可能滚落,哪想过它还能飞起来?顿时大骇,好在双手在前,倒能抵住大石,可撞击之时却觉得周身虚空,哪有力气?大石仍旧向前横飞,劲道之大,如巨浪澎湃而来,整个身子似劲风吹草一般,“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啪”的一声,后背结结实实的撞在一棵大树上,“扑通”一下又掉了下来。周身剧痛,胸口沉闷,虽是月色如晦,眼前却是金星一片。
他许是不知,这正是胡哲事先想好的伎俩,见力战不得便要以智取胜,要把大石当做暗器,设计伤他。想那胡人颇有心智,在他落地之时不去踢石,非要等他人在半空中,不及躲闪才能一击得中。又怕力量不足,人也飞了起来,在他接住大石的一刹那,双掌用力拍在大石背后,两股强劲才把他撞落在地。不然,一块飞石能把他如何?
也是他初临战阵,经验不足,总以为胡哲将他引到这乱石崎岖,暗藏凶险之地是为了比试轻功,却不如人家久战沙场,同样的地利能想出诸多的妙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