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未等他说话,何父抢先说了起来:“毛少爷,自你返乡以来,你我这是初次相逢,我何时与你说过与白家退婚,又将女儿许配给你的话?天理良心,你一无媒人,二无凭证,怎能随意胡编,陷我不仁不义?”
一旁的几位至亲也觉得有理不必惧怕契丹人的势力,也连声嚷嚷“就是,平白无故的到这里讹诈,真正的无赖之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美上天了。”
毛干也不忍心看着人家好好的一桩喜事被自己的混蛋儿子拆散,怒道:“你这畜生,正经的事不干,尽想法子祸害乡里,叫我如何对得起祖上,有何脸面见这些几辈交好,互相帮衬着一起讨生活的乡亲们?”
毛铮一贯将他老爹的话当成耳旁风,一听何父朝他索要凭证,立时来了精神,嬉笑一声,说道:“何员外,要说凭证吗,我的十两金子就在你家里。若不是我送你的彩礼,难道是你偷的不成?”众人一听还真的有十两金子,感觉愈发新奇,都静等着事态发展。
何父没做过的事当然不认,也回敬他一句:“别说我家没有十两金子,就是有,又如何证明就是你的?”
毛铮早已经做好了手脚,心里有底,当仁不让和他叫起板来,说道:“好,既然你说你家没有金子,若被我搜出来就算我送给的彩礼,如何?放心,本人从不昧着良心讹人,我的金子上刻着一个‘毛’字,其他的自然不算数。”接着又转身怂恿胡哲:“胡将军,他利用女儿骗婚不说,还要昧下我的金子,我们去找出来,看他如何抵赖?”
胡哲一直在旁静听,一开始见何父矢口否认,那个被毛铮称作“老爹”的人也在数落他,也隐约的觉得毛铮在无理取闹,忽又听说这金子上刻有印记,方感觉事有蹊跷。且再怎么说,也不能白白的搭上十两金子不是?当即答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进去看一看?也好让大家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话语刚落,早有几个契丹人抬腿往院里闯去。
何父慌忙张开双臂,像母鸡护雏一般,高声嚷道:“各位军爷且慢!此是私人宅院,岂能容你们乱来,各位当真进不得。”胡哲见他阻拦,已是气恼,双目一瞪,喝道:“你行骗乡里,尚未论罪,还要阻拦我们办差不成?闪开!”把手一摆,下了一个前行的命令。
契丹兵也不迟疑,一把推开何父,吆喝了一声,便向里硬闯。何家的几位至亲已被弄得迷惑不解,见契丹人强行搜查,一来与自己干系甚少,二来己方人少,又都是寻常百姓,怎能拦住这些一身横肉,整日里刀尖上添血的莽汉?均慌里慌张的躲到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十几名契丹人匪盗般冲进了院子里。
毛干事到此时也是满脸狐疑,心里嘀咕开来:“真有十两金子,难道这姓何的老爷子真的在骗婚不成?”
这些契丹兵行事粗野蛮横,平日里尽干一些shā rén、掠夺之事,一听是搜查庭院便想到有好处可得,冲进屋内翻箱倒柜寻找起来。几位何家人心疼财物欲上前阻拦,不是被推到一旁便是被他们三拳两脚打翻在地上。顷刻之间屋内混乱不堪,喊叫之声不绝。有的还对女眷动起手脚来,吓得她们连声惊叫,忙四处躲闪。无赖们也浑水摸鱼,见到值钱的物件忙藏在怀里,乡里人平常就瞧不起他们,几个胆大的上前生拉硬扯,非要他们交出财物,推搡两下便打了起来。契丹人虽多,却不管无赖如何,只有一两个身手强悍的抢到了几样好东西,又怕留下来继续挨打,急忙寻到空隙窜了出去。
何父年迈,腿脚也慢些,一直追到庭院中央才赶上胡哲,正想再行劝阻,见那些契丹人把屋子里的桌椅、箱柜、衣物等乱翻乱扔,忍不住怒火直冲,喝道:“你们好无道理,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难道不怕王法吗?”
可胡哲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待理不理的哼了一声,站在那里任由他的手下胡作非为。何父更是气的须发乱抖,左瞧几眼,右边看看,目光突然落在一个家人的身上,用手一指,怒道:“还不快去报官!”
那个家人已被吓傻了,闻言犹如凉水泼头一样,激灵一下打了一个寒颤,猛然间缓过神来,急忙向外跑去,又怕契丹人不让,见到披发窄袖者便躲。但契丹人似乎对他报官一事不屑一顾,只是嬉笑着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仍然我行我素。
毛铮轻车熟路,径直奔向何父何母的卧室,迈步进去,床底下一摸,取出他先前放在那里,用青布包着的硬物,高举过头,大声嚷道:“诸位亲眼见了,这便是我送给他的十两金子!”
随着他的一声喊,早有几个人跑了过来,离得稍远的也停了下来向这边张望,一个契丹人嚷道:“把包打开,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金子?”
毛铮心中有数,神气十足的走到站在近前的何家几位家rén miàn前,手举青布小包在他们的眼前晃了又晃,阴阳怪气的说道:“瞧仔细了,这是从你家卧室的床底下搜出来的,可容不得你们耍赖。”
家人们早被这些气势汹汹的契丹人吓得战战兢兢,此时更是不知所措,双眼直直的,脑袋随着青布小包转来转去,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胡哲正不耐烦何父絮叨,听见动静便说了一句:“何员外,我们何不过去看看?”也不理何父如何,疾步赶了过去。何父哪里想过他们会真的搜出东西来?闻言一愣,但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心想要当面见过才行,急忙跟了过去。只听胡哲问道:“毛铮,可否找到了东西?”毛铮得意异常,把小包一递,说道:“胡将军,这个便是了。”
何父仍是不明,问了一句:“这是何物?”
胡哲这才把目光移到毛铮手里的青布小包上,清了清嗓子,拿着腔调说道:“就是,不妨打开看看,是与不是,也要让人家心服口服才行。”话语虽低,众人都屏着呼吸等着一验真假,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毛铮把嘴一撇,言道:“何员外,这是我送给你做彩礼的十两金子,你把它藏在家里被我找到,这回你可休想抵赖。”双手也是麻利,一层又一层的剥开青布小包,立马露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子来。众人正伸长脖子等着看个究竟,见果真是金子,立马贪心大起,忍不住唏嘘起来。
何父自知家中没有这么大的一锭金子,没等细看便知事情不妙,可不管怎么说,在自家搜出别人的财宝来,既便周身是嘴也难说清楚,顿觉得脑袋“翁”的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口中尚喃喃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毛铮不怀好意的一笑:“当然不是你偷的了,是我送给你的彩礼钱。”把金子倒将过来,又道:“你可看清楚,这上面刻着一个‘毛‘字,如何做得了假?”众人仔细一看,一个“毛”字清清楚楚的刻在金子底部,字体硬朗。
胡哲见事情再清楚不过,不想啰里啰嗦的耽搁功夫,讥笑一声,说道:“何员外,怎么说你也是这涿州的大户,素有名望,如何昧着良心干这骗婚的勾当?一女二聘本是重罪,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何父立马慌了手脚,望着胡哲极力辩解:“军爷,这是误会。”又看了看一旁的家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家人亲眼看见毛铮从他的床底下搜出金子来,怎敢瞎说?还好有一位胆大的家人忠心护主,挺身拦在何父的身前,嚷道:“不要为难老爷!”
胡哲立马气恼,把手一挥,四五名矫健的契丹人虎狼般冲了上来,三拳五脚便把那名家人打的鼻血直流,掀翻在地,一人扭住何父的一只胳膊,连推带桑的将他带离何府。身后的众位家人和至亲干着急也是毫无办法,只会哭喊着,欲上前搭救,却被几个舞刀弄枪的契丹人拦住。
毛铮一看余下的契丹人还在抢夺财物,立时意识到,若是都被他们抢光了,我即使做了何家的女婿,难道要讨饭过活不成,忙跑到胡哲面前,央求道:“胡将军,这老爷子虽然糊涂,但不管怎样也算是自家人,总要给他们留一些家产度日才行。有了这门亲事,还怕日后没有金子不成。”
何家原本富裕,胡哲也想让弟兄们发一笔小财,但毛铮的面子不能不给,嬉笑一声:“这么快就成了一家人了,你小子艳福不浅呐!不过,还算你有些良心,去,叫他们都退出来便是。”
无人敢不听胡哲的话,随着他一声令下,契丹人拿着已经抢到手的东西悉数退了出来。正要离去,却碰见本地的张县令带着十几名衙役走进院子里。
这位张县令读了几年圣贤书,平时做事还算公道,也办了几件惠民的事。何家是本地的富户,平日里积德行善,几户贫苦人家少不了钱财接济,就连衙门里也是经常往来,刚才他接到何府的家人来报,说是有一群契丹人闯进何家,犹如强盗一般,当即恼怒,带齐所有的衙役一溜小跑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