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瑛自小便是美人胚子,家境殷实,在父母的呵护下长的犹如仙女,肌肤胜雪,似羊脂白玉碾成一般,明眸皓齿,光彩照人,毛铮只看了一眼,便不由得神魂迷荡,遍体酥麻,恨不得立马抱将过来一口吞了下去。等人过去了半晌,还僵坐在那里,尚没缓过神来。
至此方信坊间所传非虚,便要千方百计要把美人弄到手里,苦思了老大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来,眼看着人家婚期将近,唯恐时间不及,惹得他心烦意乱,坐在那里双手直搓。手臂一动,肘部无意间碰到腰间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当下灵光一闪便有了办法。
趁着无人注意便离开了席间,蹑手蹑脚穿过弄堂来到一间卧室前,这是何父与何母的卧室,因为操办喜事要在正堂里招待客人,此时屋内正好没人,不知是去的急了还是粗心大意,门虚掩着竟然没有上锁,却给了毛铮可乘之机,他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室内宽大,摆设也颇为讲究,正当中一张大床,被褥摆放整齐,毛铮来不及观赏,悄无声息的来到床前,麻利的把腰间的硬物塞在床底下,看着不放心又找了一块青布包将起来,摆弄了一下,等确实已经藏好了,方闪身出了房间。
毛铮晓得仅凭几个狐朋狗友办不成大事,离开何家便想起了一个人,此人虽取了一个汉人的名字,叫做胡哲,却是地道的契丹人,本名倒无人知晓。髡发,头顶剃了一个碗口大圆圆的月亮,四周全都剃成短发,只留耳前一撮长发随意摇摆。衣着左衽,长袍窄袖。两条一字眉,鼻梁挺直,下巴上留着三绺短须,发起怒来虎目一睁,令人不寒而栗。
要说此人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是幽云地区银鞍契丹直的首领,统帅着上千人马,十数年往来驰骋,竟是威震朔北。与辖区的团练使多有勾结,就连当地的官府也忌惮他几分。所谓的银鞍契丹直实质上是幽云地区豪强的私人武装,他们平时或耕或牧,战时自备战马,自带粮食和打仗的器械随军出征。因马鞍上有白银饰品,极为奢华,故被称为银鞍契丹直。
他们摇摆于汉人和契丹人两大政权之间,是阻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中原的主要力量。但胡哲骨子里是契丹人,旧习难改,时常领军南下打草谷,掠夺人口、牲畜和财物。有时也参与晚唐各藩镇之间的互相攻伐,力量当然不可小窥。李存勖灭掉刘守光,将诸军收归旗下,他们的恶习才有所收敛。胡哲身为银鞍契丹直的首领,文韬武略自有过人之处。
毛铮离家数年,不久便遇见了胡哲。因他肯昧着良心干事,手段阴损,胡哲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在常人那里得不到的诸多好处,一来二去便把他当成心腹收归到旗下。毛铮当然也发了一笔横财,他此次有事,第一个便想到要找胡哲帮忙。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见白,毛铮不顾视野朦胧,起了个大早,冒着薄曦的晨雾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幽州找到胡哲。胡哲自毛铮离去少了许多进项,心里时常惦记,见他复来,几乎怀疑他从天而降,欢喜的不得了。可毛铮一见到他便满脸的委屈,哭诉道:“胡将军,兄弟此次回家便托人张罗了一房媳妇。本来说得好好的,可人家收了彩礼竟然悔婚,这口气着实难以下咽。”
胡哲对他的事原本关心,闻言一愣,问道:“竟有这等事?”
毛铮见他听得上心,知道事情有望,又接着说道:“要说婚姻大事要两家情愿才行,悔婚也就罢了。可他家收了我十两金子的彩礼钱,竟然不退,还忙着将女儿嫁于他人。兄弟受此大辱,简直无脸见人呐!”
胡哲听着气愤,又见是十两金子,双眼顿时放出异样的光彩,怒道:“何等刁民,竟有这种强盗行径,难道他们不怕王法吗?”毛铮装的越发可怜,嚷道:“便是涿州的何家,平日里仗着有些势力便欺压乡里,兄弟我形单力孤,自然斗不过他们。恐怕这次不但要白白的没了十两金子,还要忍着恶气,苟且偷生,想要做人都很难啊!”
胡哲统兵多年,数次攻城掠地,别说契丹人的王公贵戚,就是唐国的各镇将领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岂能容一个乡绅欺压自家兄弟?再说,十两金子也不是小数目,当即怒发冲天,快走几步从墙上取下马鞭,也不多说,喝了一声:“前头带路,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
毛铮见他肯为自己出头,心中暗喜,忙嬉笑着把腰一弓,谄媚道:“将军请,我这就给你牵马去。”
何府正在欢天喜地的准备婚事,忽然间来了一群契丹人,围住庭院嚷着要见何父,院子里的人顿时惊慌失措,胆小的赶紧找一个地方藏了起来。就连何父也是一头的雾水,心里发毛。也亏他沉稳,急忙安抚家人莫要惊慌,简单的整理一下衣裳,在几名胆大的至亲的陪同下来到府门。毛干本是热心肠,想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便抖了抖身上的尘土,也紧随其后。
来到门前,见一群契丹人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刀亮利刃,枪戟耀眼,样子如临大敌。一旁毛铮带着村子里的几名无赖也跟着耀武扬威。虽不知道出了怎样的事情,也被吓得心惊胆颤、毛发森森。但何父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员外,见过世面,见状不慌不忙走上前去,双手作揖问道:“这位军爷,乡里民夫不知何事惊扰您了的大驾,亲临敝舍,不当之处还请多多指教!”
胡哲白了何父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跳下战马,手握马鞭在何父面前踱了几步,弄得何父不明所以,见他突然间停了下来,一字一板的问道:“你家可有待嫁的闺女?”
何父一听他问起此事,惟恐他心怀歹意伤到女儿,忙道:“小女相貌丑陋,怕日后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便早早给她张罗了一桩婚事。这几日正在准备着呢。难得军爷如此赏光,还请到堂上喝一杯水酒。”
胡哲对他的刻意讨好毫不动情,面容冷峻,话语中带有几分斥责,开门见山的问道:“可你为何收了人家的彩礼便要悔婚,还不退还彩礼,难道想骗婚不成?”
何父被他说得迷惑,禁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军爷误会了。我这不正准备着,等婚期一到便把小女送过去。悔婚一事,根本无从说起。”
一同出来的几位至亲也随声附和着,“是啊,我们正在准备操办婚事呢!”,“两家都已经商量的妥妥当当,何来悔婚?”毛干爱管闲事,也哼了一句:“是啊,何白两家早些年便定下了婚约,正准备近日完婚,乡里人人皆知啊!”
冷不丁的又冒出一个白家来,弄得胡哲也是不明所以,刚要细问,毛铮从后面抢了上来,嚷道:“这就是了,你收了我的彩礼,为何还要将女儿嫁到白家?”
一句话犹如平静的河水里扔下一块巨石,激得浪花飞溅,层层涟漪,在场的人都如坠五里雾中,又惊又奇,白父暗想:“这是哪和哪呀?我何时收过你的彩礼?”刚要将他训斥,忽然间又意识到:“他找来契丹人给他撑腰,定是来者不善,真的还不能过分招惹。”便话语和蔼的说道:“毛少爷,我和白家联姻,有媒人,有宾客,何曾收过你的彩礼?”
一旁的至亲也在旁耻笑,“真是笑话,简直是弥天大谎!”,“就是,闻所未闻!”。一个人更是气愤,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也不对镜子照照,谁家肯将姑娘给你,何况是何xiǎo jiě这样的大家闺秀?”。
毛干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娶到一房好媳妇,一听到彩礼立马眼前一亮。可等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拿话来损他的儿子,也意识到此事断无可能,便朝他的儿子嚷了起来:“你这个畜生,又在想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立马滚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毛铮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见父亲不帮自己却向着外人,当下一急,开口嚷道:“老”他本来想说一句“老不死的”,一想胡哲在场,也不好太过不敬,便改口称道:“老爹,你有所不知。就在前天,他还和我讲,说是已经退了白家的婚事,正在另择佳婿。我便向他求婚,他当即应允,还收了我十两金子做为聘礼。可如今,他仍将女儿嫁到白家,叫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一旁的几个无赖也嚷了两嗓子“就是,一女不嫁二夫,何员外如此做事,成何体统?”,“既然先前的婚事已退,就应该将女儿嫁给毛兄才行。”
毛干倒不想听几个无赖乱嚷乱叫,他平日里只听儿子“老不死的,糟老头子”叫着,连“爹”都没叫过一句,至于这次为何如此恭敬的叫了一声“老爹”,却毫不知晓。只知道何白两家的婚事一切都顺顺当当。白家未说不娶,何父也不至于糊涂到“舍美玉而取顽石”,放着白一帆这样的一表人才不找,却把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嫁给自己儿子这样的劣徒?且这几天何家一直在准备婚事,若是两家退婚,何家将女儿答应给自己的儿子,岂有不和自己讲明的道理?何况自家温饱尚可,何时富贵到有过十两金子?想到定是自己的儿子在想法害人,老人厚道,顿时义愤填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