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只可爱的小鸟带着两朵美丽的昙花,不停地扇动着翅膀。从万花楼起飞,飞出北秦,进入齐国,越过青扬边界,最后来到八百里扬州平原之上,尽心尽责的小鸟途中没有停留一刻。终于,辛勤的小鸟来到了它的目的地,丹阳城。
掠过重重屋檐,缓缓降下,灵巧地躲过一根微微跳动的细细鸡骨,小鸟落在雪滴大人肩头,成功完成了它的这次任务。靠在小院墙上,听着耳畔传来的苍老声音,雪滴放心地点点头,看来公子秋并没有骗他。
悠悠动听的琴音浸染空气,弥漫在小院里,营造出一派优雅祥和的气氛。院子中央,清风十分调皮,不时地轻轻拂过,拨弄一下琴桌前美人的绿裙,带起轻盈的衣角,泛出层层涟漪。笑颜柔和,温暖和煦,阖眸的秦夕珺没有介意清风的调皮,纤细修长的手指宛若跃动于古琴上的活泼精灵,灵活地拨动着琴弦,美妙地奏出一曲迷人的琴音。
琴桌旁,小丫头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一边欣赏好听的琴曲,一边品味着手中美味的糖葫芦,很是享受的表情中洋溢着满满的幸福,配上本就秀美的容颜,显得格外动人美丽。仅仅几天时间,小丫头便完完全全地喜欢上了秦夕珺的琴音,所以只要秦夕珺一有练琴,小丫头就一定会乖乖地坐在旁边安静聆听。
几天来,丹阳城都很平静,小院里的众人没有再受到惊扰。经过二xiǎo jiě的细心照料,小丫头的伤口已好得差不多,唯剩些隐隐约约,不怎明显的痕迹。而夜无云也总算得到了安心的修养,伤势同样在一点点地好转。
指落,音止,琴曲尽,靠在墙边的雪滴随即悠然转身,越墙离去。当然,雪滴不是为了欣赏秦夕珺的琴音才来的小院。虽然那天对三人说了一番让他们安心的话,但他心底其实依旧留着一份警惕,因为他并不能彻底地确认公子秋所说的是否属实,即使由事实来看,似乎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因此这几天,无论有无秦夕珺的抚琴,雪滴都会守在小院里,以防意外的发生。
接着停下的琴音,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适时响起,来人是为了不打扰秦夕珺抚琴,一直等候在院门外的二xiǎo jiě。
“夕珺姐,有人来访。”
“恩?”
听见二xiǎo jiě的话,秦夕珺感到有些疑惑,为了避免访客络绎不绝的情况发生,琴会后,她还留在丹阳琴院的事是少有人知的,纵使是这少有的人前来拜访,也会被丹阳琴院以各种理由拒于门外。今天怎么会有人能进到琴院来呢?
“是夕楼的人。”
“夕楼?”
二xiǎo jiě迅速地解答了秦夕珺的疑惑,如果来的是别人,纵然丹阳琴院没能成功拒下,她也会帮秦夕珺劝退来人的,可这次来的偏偏是夕楼的人。
“让他进来吧。”
“好。”
起身小心地将琴桌上的绿绮琴捧于双手中,秦夕珺转身看向一旁吃着糖葫芦的小丫头:“小蝶,帮我把琴放回屋里吧。”“恩恩,我一定会安安全全地把它送回去的。”一口咬下最后两颗糖葫芦,因此而小小鼓起的双颊甚是可爱。不过站起身子的小丫头并未立刻接过古琴,而是捏着手中的细棍,犹豫地左看看右看看,原来是不知道该将它扔于何处。秦夕珺见状嫣然一笑,柔声说道:“先琴桌上吧,一会我处理。”“谢谢夕珺姐姐。”解决小细棍的问题后,小丫头顺利地从秦夕珺手上接过绿绮琴朝屋内走去。
没过多久,二xiǎo jiě便回到了小院,与她同来的还有一位身着深色劲装,腰配长剑的男子。男子劲装的袖臂上,条条深紫色的细线相互交错,缠绕蔓延间勾勒出一个神似一座高高楼阁的奇异图案。
“秦姑娘。”
看见院子中的秦夕珺,劲装男子随即恭敬地一鞠,言行之中的尊敬之意显而易见。秦夕珺微微颔首,并没有急着开口,尽管她已多半猜到男子的来意。
“您离开夕楼已有段时日,而且您此次外出没带一员琴侍,大司乐甚为担心,所以特派我来接您回去。”
琴侍,九州有这一说法的地方有且仅有一处,那就是位于忻州郦城镜湖畔的夕楼。和优雅抚琴,静心鸣乐的夕楼琴师不同,夕楼琴侍抚的是锋利的刀剑,鸣的是清脆的刃击,因为他们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夕楼,为了保护夕楼上的琴师,毕竟世事无常,动听美妙之下总需要有力量来阻去那些隐于黑暗之中,妄图破坏美好的人。
“就这么急着让我回去吗?”
平静的语气,依旧温柔的笑颜,让人分辨不清秦夕珺是在开玩笑呢,还是在生气。
“最近景帝多次派人来夕楼向大司乐询问秦姑娘的情况。”
“他?”交谈至此,秦夕珺明显有了变化,迟疑片刻后才继续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容我收拾一下。”
“其实您可以明日再……”
“不必了,早先回去也好为大司乐省些麻烦。”
“是。”
劲装男子退下后,秦夕珺身旁的二xiǎo ji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后的房间。“要不再多留几日?以那名琴侍刚才的态度应该不会阻扰的。”闻言,秦夕珺摇了摇头,“接下来的时间就要劳烦二xiǎo jiě了。”“夕珺姐尽管放心。”
看着转身走向房间的秦夕珺,二xiǎo jiě忽然想起件事来,“对了,那件事真的不打算告诉夜公子吗?”她所说的乃是太守府那日,两人从乐寥寥手中得到秦夕珺的姐姐,秦夕颜的琴谱一事。在之后与夜无云的诉说中,她们俩都有意地将其略过,没做详细提及。
二xiǎo jiě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或许是为了不让屋内的人听见,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太过于细小,导致连秦夕珺都未听清。
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秦夕珺眼中的是一张带着不舍的秀美容颜。“夕珺姐姐,你要走了吗?”多日的相处,小丫头已经习惯眼前这位美丽温柔,琴技高超的姐姐在自己身边,所以在听到屋外的对话后,她心底不由地涌出浓浓的不舍。
“恩。”秦夕珺伸手搭在身前比自己小不了几岁,身材却比自己娇小许多的小丫头上,轻轻揉了揉,“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恩。”
小丫头重重地点点头。
“到时我还要听夕珺姐姐弹琴。”
“没问题。”
微微一笑,美丽动人,她也很喜欢这位才相识没多久的mèi mèi。小丫头没有继续呆在房间里,懂事的她知道,夕珺姐姐和无云哥哥关系那么好,一定有好多话要说。
随着房门被小丫头掩上,夜无云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一路小心。”“放心吧,回去的时候有琴侍呢,况且此次来的琴侍是大司乐手下的。”说话间,秦夕珺走至琴桌旁将小丫头才放回的绿绮琴抱入怀中,然后又走回房门口,其间她和夜无云都不约而同地没有看向对方,也没谁再开口说话,突然间就面临分别的两人,此刻,谁都不知晓该说些什么好。
“我离开后,你可要安心养伤哦,我会拜托二xiǎo jiě帮我监督你的。”
门开门阖。语气活泼,却明显透着忧伤的声音传入夜无云耳中。抬眼看去,落入夜无云视野的只剩刚好阖上的房门,门外,几粒泪珠渗出,滑过温柔的笑颜,嘀嗒于女子怀内的古琴上。
今日一别,不知又要度过多少日夜,两人才能再次相遇。
就在丹阳琴院佳人离去的同时,太守府却是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太守府前厅。一名身穿深蓝色官服,腰配长刀一柄,体态健壮,虎背熊腰的男子昂首挺胸,极具气势地站在大厅中央。如若仔细观察,定会发现男子左手自然搭着,略微露出一角的刀柄上,刻有三道小小的镀金刀纹,刀纹简洁,线条流畅,形似三柄脱鞘而出的锋利金刀。
男子对面,正是丹阳郡太守柳正,从他严肃恭敬的样子可以感觉到,大厅中央的这名男子地位应该丝毫不低于一郡太守。
“这么说来,柳太守当天并不在丹阳城内?”
低沉有力的声音由男子口中传出,没有丁点情绪的冷冷语气像是只在单纯地发出每一个字的音节。
“是的,当日下官和单城主一早就有事出城。具体的方才给侍卫长的文书上面都有写到。”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柳太守了,若有需要,我会再来。”
“您慢走,下官随时恭候侍卫长。”
话说完,男子冲柳正做了个不必远送的手势便直接转身离去,而欲要相送的柳正一见男子的手势,则果断止住脚步,恭敬地目送男子走出大厅。待男子的身影完全消失于大厅之外,柳正这才如释重负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口松一气,伸手抹了抹卸去紧张后,肆意渗出额头的汗水。
内院金刀侍卫,是刚才那名男子的官职。至于内院在齐国的地位,举个例子来说,大致相当于魏国的犬韬,稍有不同的是,齐国内院同时还兼司各种重大案件,事件的调查以及处理。金刀侍卫,齐国内院中最高的职位,以侍卫配刀刀柄之上的金刀数量来区分,共有三等:三等侍卫,金刀一柄;二等侍卫,金刀两柄;一等侍卫,金刀三柄。一等金刀侍卫,于内院的地位和乐寥寥于犬韬的地位一摸一样。也难怪身为一郡太守的柳正会如此谨慎恭敬地对待。
“哎,没想到此事会引来内院的调查,看来倓儿所说的,当日和斋主一同出现在府门前的那名年轻人果真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