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小巷,白花盛开,狼藉一片,黑衣人仔细地拾起每一把随风刃收入怀中。拾起短剑,右手温柔地抚摸剑身,这是最后一柄,也是最重要的一柄。看了眼倒在地上已无生机的罗睺,黑衣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一直叮嘱你别太自信,这不,栽了吧。”抬头望天,无月无星。阴暗中,黑衣男子不算清楚的面貌影影约约,竟是和地上的罗睺一模一样。“今后罗睺的名字还是我来用吧。”
忽然,黑衣男子愣了一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立即低头看向地上那朵静静盛开的昙花。为杀绽放,随死凋零,这朵昙花为什么还没凋谢,莫非?
“哎哟喂,终于反应过来了,你可是不知道,在旁边等人很无聊的。”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在黑衣人身后响起,回荡在黑暗寂静的小巷中。
警惕地回头,被黑刃和鹤羽针弄得坑坑洼洼的墙上,蹲着名双手撑头的男孩,男孩透着稚气的脸上无聊满满,还带有些许埋怨。男孩身旁,一柄造型奇特的大剑随意而放。其实仔细看看,还真说不准那到底是不是柄大剑。
没有剑鞘。剑身右部,宽阔笔直,剑锋寒芒,瑟瑟慑人,锋利无比。剑身左部,突然收住,聚作一条尾动剑柄,首卧剑尖,缠绕剑侧,盘旋而下的栩栩长龙。
“龙十一?”
这不是男孩的名字,男孩,黑衣不认识,他也的确不知男孩究竟是本就在此,还是才悄悄潜来的。之前,他什么都未察觉到。奇怪的大剑,九州认识的人不多,xìng yùn的是,小巷里就有一位,龙十一,是大剑的名字。
相传,曾经有位好武善剑的君主想要一柄举世无双的宝剑,所以他寻来了当时最有天赋的铸剑师。铸剑师一年铸一剑,前前后后花费十年时间铸就十剑,柄柄精品,可惜没有一把令那位君主满意。第十一年,铸剑师悄然离开皇宫不知所踪。就在人们以为面对苛刻的君主,铸剑师终于放弃的时候,第十二年的第一天,铸剑师又重新回到皇宫。他讨回了十剑扔入剑炉,熔火重铸。往昔铸剑十年景,今朝熔火十日出,十天,一天一剑,剑剑令君主爱不释手。第十一天,最后一柄剑出炉,该剑长龙盘绕,剑锋锐利,龙口张吐,直收十剑,意喻龙收天下,唯君独尊。
长龙盘剑,绝世十一柄,故名龙十一。
“你认得?这个……咱可事先说好哈,我不会因为你认得它而放水方哦。”稚嫩的声音听在黑衣人耳中很是刺耳。放水?一个小孩罢了,说得好像能把自己怎么样是的,看来不出手,恩?想要给男孩点教训的黑衣人猛然发现脚下,双手仿佛陷入一滩泥泞沼泽般动弹不能。
“奇门术!”
光芒淡淡,地上浮出幅缓慢旋转的八卦阵,黑衣人恰好位于阵中央。布置奇门术是很需时间的,他是何时布下的?
“咔。”
男孩左手轻拍大剑剑柄,带起一阵低沉地响动,响动之下,长龙怒目,龙首口张,数柄形色各异的剑宛如孔雀开屏一一出现。没有片刻停留,剑现锋出,直指黑衣人。
是剑亦似匣,剑匣龙十一,这是世人对它的全称。
与此同时男孩握住大剑起身一跳,跃下高墙,落于阵外,背对黑衣人,手拍胸口,嘴里不停地嘀咕道:“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哧,哧,哧……”
剑刺人身,声声清晰,前前后后,整整九下。阵内,动弹不能的黑衣人眼睁睁看着九剑袭来,穿过胸膛,红刃血滴,束手无策。
“爷爷一直叮嘱说做事要果断直接,这次应该够直接了吧?”
龙口欲闭,九剑去得迅速,回得果决,转眼间便已归于匣内。将大剑扛上肩头,男孩没有回看,因为身后的场景是真的少儿不宜。
“你……你……是…谁……”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黑衣人吃力地挤出了一个疑问。
“我么?”停下脚步,男孩左手搭在下巴上,皱眉想了想。“我记得是叫,恩…当时爷爷说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哦!对了!雪滴!”双手一拍,男孩兴奋地喊道,不过,他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呀!”他的肩上可是扛着柄大剑,反应过来的男孩急忙稳住摇晃的身体,握住倾斜滑落的大剑。相对于大剑,男孩确实显得有些单薄了。忙乱间,眼角余光恰好扫到身后的黑衣人,“我去,真是笨啊,我跟死人费什么话。”
小巷,阵消花萎,身倒命陨。
夜无云探身看向街对面,灯火零星,没有食客,也无军士,关门打烊的望霞阁一片安静。身后,小丫头小心地拉住夜无云的衣服,红晕尚存,似乎还处在害羞之中。
“夜公子,夜公子……”
小声地轻呼从对面巷子传来,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正站在巷口朝着两人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二xiǎo jiě让你来的?”
再次确认四周没有豹韬士兵后,夜无云带着小丫头迅速穿过街道来到女子身前,这名女子夜无云认识,正是二xiǎo jiě身边的侍女小燕。
“豹韬将军被shā shǒu行刺,有人怀疑是你们做的?”
“我们?”
没作多想,夜无云便有了猜测,传说中的借刀shā rén?
“恩,虽然当时夜公子一行和二xiǎo jiě在一起,但事关重大,豹韬绝不会轻易放过的,所以xiǎo jiě让我带夜公子先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等待事情查清。”
“那墨姐和白大哥?”
“墨姑娘和白公子在协助xiǎo jiě,事不宜迟,夜公子还是快跟我来吧。”
“好。”
在侍女小燕的带领下,夜无云两人避过四处搜寻的豹韬士兵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外。推开院门,小燕低声说道:“二xiǎo jiě就在院内。”
二xiǎo jiě在院内?好像有点不对劲。夜无云想要详细询问一番,然而回头间身后已空无一人。
“嘣——”
悠长的轻响如细弦拨动,余韵淡淡,回荡小院。看看手中的雁翎刀,再看看院外红晕淡淡,阖眸而笑的女子,面无表情,被黑衣包裹的青年知道刚才挡下自己偷袭的就是她,尽管不清楚用的何种手段。
忽然,院里的黑衣青年不明所以地对着空气中挥舞起刀来,如果不是随之响起的或刺耳若割弦,或轻吟若抚琴的声音,肯定会有人认为他疯了。刀起刀落,即使能感觉到有锐利的东西袭来,也能准确地出刀,但青年手上总觉得像是斩入了水中一般力无处使。
就在夜无云以为青年会一直挥舞下去时,一簇闪亮从空洒下,似点点繁星落于院中,闪亮落处,缕缕细丝若隐若现,仿佛流淌夜空,串连繁星的条条星河,璀璨美丽。
“剑似水,情如丝。”
人影落下,悠闲轻松,乐寥寥拍拍黑衣青年的肩膀,好奇地将院外阖眸的小丫头打量了一下。
“若问剑中何为柔,唯有似水似溪流。没想到将似水剑带下剑楼的居然是如此年轻美丽的女子。”
睁开双眸,星河消逝。小丫头没有理会乐寥寥的赞美,从荧光粉洒落的一刻起,她就清楚来人十分不好对付。
“今天的惊喜当真是一个接一个呀。”乐寥寥目光转向小丫头身旁的夜无云,“自三年前登临夕楼九重,入主夕阁来,一直有传言称夜公子除去琴艺了得外剑法亦是不俗。此刻相见,方知传言果然听信不得。孤剑留影,能将其从剑冢带出来的夜公子剑法岂能只是不俗。”不愧为犬韬统领,一眼便认出了小丫头的wǔ qì和夜无云腰间的蓝色长剑。
“在下犬韬乐寥寥,今晚多有惊扰,还请两位不必海涵。”没给夜无云半分说话的机会,乐寥寥一番语落后,便不作犹豫地跃上屋顶迅速离去,黑衣青年紧随其后。
两人前脚刚走,一股寒意后脚即至。
“跑得倒是挺快的。”
朝阳东升,云霞城内早市初启,热腾腾的包子铺外,聚着不少早起的人,气氛祥和,根本不像城中发生过大事的样子。说来也挺奇怪,昨晚乐寥寥走后,夜无云和赶到的白鹤羽在小院屋内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二xiǎo jiě,侍女小燕以及失踪的城主女儿,之后,见城内便没再发生别的事情,杜预随即果断解除了戒严。一大早,北苑监察使姗姗来迟收回罗睺尸体之后,未受致命伤的城主也苏醒了过来,一切进行得格外顺利。谁会想到,一派紧张像要发生大事的开头,结尾竟如此草草随意。
梁州,通往魏都涵江的官道上,一架马车飞驰。车内,乐寥寥慵懒地坐在窗侧闭目小憩,对座则妖娆地半躺着名妖艳的女子。
“我说你大老远的叫姐姐来就只是扮扮侍女?”指尖轻挑,女子凑至乐寥寥面前有些生气地问到。“情况有变,我没料到罗睺会被解决得如此简单。”嗅着扑鼻而来的浓郁香气,乐寥寥没有睁眼。“来前你不是还告诉我准备了许多手段吗?”显然女子并不满意他的回答。“你我是五位统领里最年轻的,对昙花的了解大多都只停留于往事传闻间。此番初次交手,有太多料想之外,与其冒险行事,不如留待日后。”“哼!就你会说。”嗔怒下女子没有继续纠缠,能令胆略兼人无所顾忌的乐寥寥果断收手,看来传说中的昙花是真的很不一般啊。